眼看孫澗生衝了出去，司念立刻伸手想製止，可剛起身就被絆了一跟頭，低頭發現自己的雙手被王沂秋的安全帶拴著動彈不能，想是剛剛孫澗生握她手時做的動作。
心裏來不及一頓怨，就聽一聲沉悶又巨大的“———砰———”！
一發霰彈從很近的地方射過來直直擊中孫澗生的胸膛。
他應聲倒地。
司念見狀想都沒想，使出全身的力氣抱起王沂秋，拿著從他身上抽出的匕首架在他脖子上：“住手，住手！”
她發瘋似的大吼。
攻擊竟然真的停住了，司念自己也沒想到。
她繼續用王沂秋作威脅，向孫澗生那裏挪過去。
四周走出來幾個人，身穿灰綠色軍裝，都用黑色麵具遮住臉。
他們端著槍慢慢圍過來。
“別過來！否則我殺了他！”司念大喊，又把匕首靠近王沂秋幾分，眼看差幾毫米就要割破他的喉嚨。
孫澗生突然動了一下，像是還有意識。
司念趕緊靠過去，把王沂秋罩在孫澗生身上，心想這樣他們應該就不會再攻擊他了。
可由於腹部失血過多，加上胸前正中霰彈，盡管他還尚有一口氣，也已經離死不遠了……應該說撐到現在都是奇跡。
這時的孫澗生還有一縷意識，他心裏有數，自己多半是活不成了。
突然，他想起昨晚的夢：血從幹枯的發梢淌過，順著額頭流下來，滴答滴答染紅一小片塵土，又很快滲了下去。身旁有人赤裸雙腳，指甲上染了一抹分不清來源的紅色……
管他是預言還是巧合，這次，也算是夢想成真了。
孫澗生聽見司念哭的很傷心，想安慰她幾句，然而喉嚨卡血呼吸困難，說不出話，又想最後揉揉她的腦袋，也無力抬手。
她一定要安全離開，自己才算死得其所……
也許每個人都試著想過，自己死亡的時候，是什麼感覺，而這種感覺大約沒人猜中過。
倒不象傳說中那樣眼前有走馬燈，隻是腦子裏匆匆閃過很多事情，有關的，無關的，重要的，瑣碎的………
像今早母親的嘮叨，他再也不覺得煩了，多想聽她再嘮叨幾句，才剛剛考上不錯的大學，圓了她望子成龍的夢，卻再也來不及報答……
二哥早上起得晚，沒來得及和他打招呼，誰能想就這麼生死相別……
像自己還沒談過戀愛……早知道高一時隔壁班那姑娘表白，就答應她了，雖然自己就算答應她，也隻是為了她送的限量版變形金剛……
如果司念以後再被欺負了怎麼辦？啊，有王沂秋，可那貨還來得及搶救嘛？而且如果王沂秋知道司念出賣他的話……
父母，大姐和大哥，不知道他們聽到自己的死訊會怎樣？尤其是大姐，她肯定會自責的。
真希望他們能忘了自己，那樣，他們就好受多了……
雙手無意識的掙紮，突然摸到兜裏幾顆硬物。
那是早上母親塞進他口袋裏的核桃仁。
突然就有點想哭……為什麼都要死了，腦子還這麼亂？
因為真的是……
沒活夠啊……
此時孫澗生已沒有了痛的知覺，耳邊連司念的哭聲也越來越遙遠。
又覺得身體在往下墜，仿佛脫離地麵一般，接著周身驟然一片明亮，想自己是不是到了天堂了？
他用盡力氣使勁睜開眼，遠處一個身影逐漸靠近。
…誰……？
孫澗生心想。
然而慢慢看清，竟是個從沒見過的人。
他隻能看見她大概的樣子：白色長發，樣貌異常美麗，她的眼神被隱藏起來，臉龐有種異樣的光芒，模糊的很不真實。
……你是誰？……天使？
孫澗生在心裏問。
女人的嘴動了動，好像真的在回答他似的。
他努力想聽清她說的是什麼，可下墜的力量拉著思緒越來越重，怎麼也聽不清。
她抱住了他，從上而下，一吻落在唇上。
緊接著連思考的機會都沒有，她便像煙花似的炸成一團光，很快散開消失了……
反正都是夢。
除了奇怪，孫澗生隻感覺老天在嘲笑他，活了這麼多年，都要死了才遇到個美女親密接觸，還是自己臨死的幻覺。
這要是說出去讓人知道了，簡直羞恥至極。
孫澗生再沒力氣想多餘的東西，他覺得困極了，想好好睡一覺。
他用僅存的意識擺了擺手，向這個世界做最後的道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