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鳳竹匆匆趕到火車站, 低頭看一看手表, 也才上午11點多。
張悅是下午兩點二十到站。
來早了。
太早了。
其實在公司裏呆到下午12點半左右, 再出發來火車站, 時間上是剛好合適的。
但高鳳竹根本一刻也等不下去。
她滿心焦灼。
她克製不住自己去想, 張悅的兒子找到了, 是不是通過他能找到那夥兒人販子呢?找到了人販子, 也許就能找到女兒的下落。更好一點,或許張悅的兒子知道當初跟他一起被拐賣的孩子都被賣去了哪裏?
司機把車停在地上停車場。
高鳳竹握著手機在後座裏靠著,等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她偏過頭看向窗外, 天上火傘高張,陽光辣刺人眼,來來往往的人群裏許多女孩子都戴著遮陽帽, 或是撐著遮陽傘。
盡管這些年克製了許多, 但她的目光還是忍不住落在那些小女孩子身上。
看看這個,覺得眼睛長得特別像自己;
再看看那個, 覺得鼻子長得特別像淩東誌。
不過她現在也隻是在心裏想想罷了。過去了這麼多年, 她已經不會再上前一個個拽著人家孩子去問了。
手機鈴聲打斷了高鳳竹的胡思亂想。
是張悅?!火車提前進站了?
她忙翻過手機看。
不是, 屏幕上顯示的人名是“淩東陽”。
高鳳竹猶豫了一瞬, 還是按下了接聽鍵, “喂?大哥?”
“是我。鳳竹, 你現在不在公司?出去辦事兒去了嗎?”
“嗯,臨時有事,來火車站接個朋友。”高鳳竹回道, 又問, “大哥找我有事兒?”
“也沒什麼事兒。那你忙吧......我先掛了啊。”
“好,再見。”
對麵卻沒道再見,也沒掛,沉默了會兒,說,“鳳竹,時間不饒人,你跟東誌往後也好好過吧,別等老了後悔。”
這幾乎是淩家人的例行一勸了。那邊每個人打的每一個電話,最後總離不了勸和,雖然話不一樣,但是意思都一樣:希望她和淩東誌和好。
高鳳竹沒說話,淩東陽的話讓她本就煩亂的心裏愈添焦躁。
她跟淩東誌僵持了這麼多年,哪裏是一句好好過就能解決的呢?
是,過了這麼多年,恨倒是不恨了,但要說冰釋前嫌卻還不能。
從淩東誌把她女兒弄丟的那一刻起,他們倆這日子就好過不了了。
******
“怎麼樣?她在不在?”看丈夫掛了電話,伽芳急忙問道。
“不在,出去辦事兒去了,”淩東陽答道,他看了眼妻子手裏拎著的飯盒,歎口氣道,“走吧,咱們回去。”
有時候事情就是這麼不湊巧。
但伽芳不認為這是巧合。“不在?我看人家是不想見咱們。”
淩東陽沒說話,他接過妻子手裏的飯盒,轉身朝停車場走去。
伽芳一路跟著抱怨,“端午送粽子,中秋送月餅,哪一次不是咱們上趕著熱臉貼她的冷......”那個詞實在不好聽,她沒說出口,頓了下道,“問題是人家又不缺這點東西!她財大勢大的,那些商場上的朋友啊公司裏的下屬啊,哪個不比咱們窮教書的有錢!她會稀罕咱送這仨瓜倆棗的!?”
“誰逼你來了?”淩東陽站住,皺眉反問道,“在媽那兒說好了的是浩然跟我一起來,你死活逼著要替浩然來,還說什麼‘大人之間比較好說話,媽去也好勸勸你嬸嬸’這會兒又在這兒抱怨天抱怨地的。”
“你說得輕巧,我能叫浩然來嗎?他才多大?每次來高鳳竹對咱們當哥嫂的還鼻子不是鼻子眼兒不是眼兒的。要是換成浩然來,還指不定她把孩子罵成什麼樣子!”伽芳氣道,“我比不得你心腸硬,上趕著叫兒子受委屈。你當爸的不心疼孩子,我當媽的還心疼呢!”
“你怎麼知道浩然來這兒會覺得受了委屈?你根本就不了解你兒子。”淩陽反駁道,“要是鳳竹肯罵浩然一頓倒好了!可惜弟妹她不是那種遷怒孩子的人!那些難聽話也就是偶爾對咱們當大人的說說。以前逢年過節的過來送東西,但凡有孩子跟著過來,哪一回她不是好言好語地說話,好聲好氣地招待?”
伽芳一時無法反駁,隻好從另一方麵入手,“那她也不應該。每年媽過壽,她做兒媳婦的不上門賀壽也就算了,咱們當哥嫂的倒還要上門給她送團圓餃子?”
“當年的事你又不是不知道!”這會兒淩東陽氣也上來了,聲調高了不少,“鬧成那樣,別說上門了,沒離婚就是好的!”
“你跟我嚷什麼嚷?!”伽芳嘴上仍是不饒人,眼裏卻噙了淚,“我也知道。我就是心疼我兒子,你看這些年他都把自己逼成什麼樣了?我有時候就想,東誌他們倆這幅樣子,還不如離了呢,離了一人再找個伴兒重新開始。都再生一個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