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北京千裏之遙, 臨貴縣楊林鄉徐家崗村。
“喂?!喂!?嬌嬌你還在不在?!你說話呀!!!”張紅玲嘶聲朝話筒喊。此時的張紅玲已經忘了這是在鄰居家。她隻想趕快聯係上女兒, 告訴她不要信別人說的話, 讓她趕緊回家來。
然而話筒裏再無人聲, 隻剩下嘟嘟的忙音。
在門口小凳上坐著織毛衣的徐軍老婆王冬梅放下手裏的毛衣針, 勾頭問她, “紅玲, 咋了?”
“沒事兒沒事兒,”張紅玲略顯僵硬地提起嘴角笑了笑,輕輕放下話筒, 有些急促地問,“梅子,那邊電話掛了, 我該咋弄才能回撥過去?你教教我, 你看,這個, 我也不太懂電話機這東西。”
“不行, 回撥不了啊, 紅玲。我家這部電話沒開來電顯示。有來電顯示那才能回撥哩。”王冬梅提著手裏織了一小半的毛衣和糾結的毛線團站了起來, 走進屋坐在張紅玲旁邊的桐油木沙發上, 問她, “這是咋了?我聽著像是沒說完那邊就掛了?是不是嬌嬌那兒出啥事兒了?”
“沒有,打個工能有啥事兒啊,是我不小心碰住按鈕掛斷了, 怕嬌嬌那邊不放心, ”張紅玲解釋道,她幹笑了兩聲,起身告辭,“梅子,我家裏沒電話,今年真是沒少麻煩你家。等孩子回來了,我叫她專門來給她梅子嬸兒道謝。”
“哎呀,街坊鄰居麼,紅玲你說這話可太見外了。前兩天我家扒棒子葉兒你跟樹棵也沒少過來幫忙啊。”梅子見張紅玲起身往外走,起身挽留道,“你不再坐一會兒?這兩天地裏的活兒也幹得差不多了,反正閑著也是閑著,再坐一會兒咱倆說說話打發打發時間也好啊。”
“不了,改天吧,家裏還有點事兒。”
“好,那我就不出去送你,啊?”
“送啥送,兩步路就到了。”張紅玲邊說邊走出了大門。
等張紅玲的腳步聲徹底聽不見了,王冬梅把手裏的東西往沙發上一放,快步出了屋朝房頂上喊自己的丈夫,“軍子!你下來一會兒!我有點事兒跟你說!”
徐軍剛剛把平房頂上曬著的苞米棒子攏成一堆,這會兒正在往上蓋遮雨布,聽見底下老婆的喊聲,回道,“等一會兒!苞米堆兒還沒蓋好,一會兒蓋好了就下去!”
王冬梅這會兒心裏存著事兒,著急,等不下去,聽丈夫說暫時不下來,她就攀著一角的木梯子爬了上去。
“你咋上來了?”徐軍剛剛抖開第二塊塑料遮雨布,就看見老婆爬了上來。
王冬梅過去拉住遮雨布的一邊,跟丈夫一起把苞米堆兒蓋嚴實了,再拿幾塊事先備好的幾塊半截紅磚頭圓圈兒轉著壓好遮雨布的邊邊。
再檢查一遍,看看沒問題了,徐軍就走到有楊樹樹蔭投下來的那一角,坐下來,脫掉草帽拿在手裏當扇子給自己扇風。
一陣風吹過來,楊樹葉子嘩啦啦地響。
王冬梅走過去在他旁邊坐了下來,說,“剛才紅玲跟她閨女打電話,我聽著有點兒不對頭。”
“唉,人家跟她閨女說話,你坐哪兒聽啥呀聽,你呀,就一個毛病,好打聽事兒。”徐軍一邊來回扇著草帽一邊說。
要是其他時候徐軍這麼說,王冬梅早跟他吵起來了,但是今天她的關注點全在張紅玲母女倆身上,就忽略了丈夫的話,繼續道,“我聽那意思,嬌嬌像是在外頭遇上她親爹媽了。”
“啊?不會吧?”徐軍扭過頭來盯著老婆,手裏的帽子也不搖了。
“咋不會?在電話裏頭就吵起來了!”王冬梅道,“紅玲不承認,我聽見她說嬌嬌就是她親生的,還跟她閨女說那些人都是騙子,讓她別信。然後可能嬌嬌她親媽接住電話了吧,一句說不好那邊就把電話給掛了。”
徐軍把帽子往地上一放,站起來就往木梯子那邊走。
王冬梅趕緊拉住他,“你這是幹啥?去哪兒?”
“去跟樹棵哥說一聲,咋弄也得先把孩子接回來啊。這可不是小事兒。”徐軍道。
聽了這話王冬梅真是恨鐵不成鋼,她攥起拳頭在丈夫背上錘了兩下,罵道,“你是不是傻!?是不是傻!?啊?!這事兒該你出頭麼?紅玲回去會不給他說?人家兩口子不比你親!?這種事兒你得讓人家兩口子自己考慮好商量好,真需要幫忙了不用說人家就開口了!”
誒,這倒也是啊。徐軍拍拍額頭,拉著老婆重新坐了回去。
“你這腦子啊,我有時候真懷疑裏頭塞得是不是棉花!”王冬梅無奈地歎了一句。
“哎呀。好了好了,是我欠考慮。”徐軍說,“這事,主要還是得先把孩子接回來。親媽又咋著?當初是他們不要孩子了,然後樹棵哥他兩口子辛苦十來年,哎,有十來年了吧?反正是辛苦這麼多年把孩子拉扯大了,你一句親生的就能要走?沒這個道理呀。生恩沒有養恩大,我看嬌嬌也不是那種負恩的人。怕就怕那邊的人在孩子耳朵邊瞎說。”
“我看不一定。”王冬梅說,“王家溝,就我娘家往東不到一裏地,有一家叫王青山的,就前段時間我跟你說過那個,今兒早上給派出所帶走了。你猜為啥?”
“為啥?”徐軍問道,並猜測,“不會是他打跑那個孩子把他給告了吧?”
“差不多。我嫂子跟我說,他們村上都說,可能是那小孩在外頭找著他親爹了,估摸著他親爹一看,小孩兒一身的傷,就去派出所把王青山給告了。”
“告了他也是活該,那孩子我見過,餓的皮包骨頭,身上常年青一塊紫一塊的。既然養了他,不說對他多好吧,你至少得拿他當個人看吧!那一家能對個孩子這麼狠,一看就知道不是啥好人。進趟派出所叫警察修理修理他也好。”徐軍道,但他又說,“不過他跟樹棵哥他們可不是一回事兒啊。那兩口子對嬌嬌多好!要不是前幾年嬌嬌她爺奶看醫生辦喪事把他家裏錢花幹了,說不準現在她個小丫頭還在學校上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