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且還陽光明媚,可到半夜,卻是北風陣陣。那簌簌嘩嘩之聲,響得直將睡夢中的巴蕉驚醒。
這北地的天氣,真是比少女的心思,還多變。
隻是,顧子寧連夜趕路,還碰上這種天氣,也不知能不能行,別遭遇什麼意外。想到這些,巴蕉翻來覆去,一時都睡不著。
甚至想到,萬一顧子寧因此在回程中有個萬一,那她這任務……
巴蕉忙搖頭,迫使自己將腦中那些不好的念想丟開,別總想著這些有的沒的。
“小姐?你醒了?”屏風外,外間守夜的白芍翻個身,雙眼惺忪地爬起。
聽著白芍窸窣之聲,巴蕉便知她這是爬起來準備點燈,“你睡著,不用點燈也不用起來。就是外麵風大,驚醒了。”
“嗷。”窸窣聲漸熄,白芍低應了聲,再開口時,聲音清醒了許多,“小姐,你是在擔心顧公子麼?”
巴蕉瞪著黑暗的眼一挑,這丫頭,倒是挺聰慧的啊。
屏風外,白芍不見巴蕉回答,隻當自己猜對了,便出聲安慰,“小姐,你別擔心。顧公子行軍之人,且還跟隨韓將軍打過韃子,肯定沒事。”
入冬時,邊關騷亂,當時顧子寧便隨同韓將軍,幾次出城收拾韃子軍,大獲全勝。年前顧子寧來找李明月時,將這些英勇事跡都說過,當時白芍就在邊上,自然知道。
對於出城打過韃子的顧子寧,白芍對其報有絕對的盲目信心與崇拜。在白芍心裏,韃子是最凶狠殘暴的,顧子寧連他們都不怕,又怎麼會怕這種大風?
白芍原就是邊關之人,家伊州最北的伊吾縣。當年也是冬日,韃子偷襲入關,首當其衝的便是他們小縣,燒殺搶掠,無惡不作。
那,也是她一家悲慘命運的開始。
她猶記得,阿爺阿奶就是死於大火之中。阿爹阿娘將她與弟弟救出,後來一路逃難。逃難中,先是三歲的弟弟高熱離世,接著路遇山賊,阿爹阿娘被山賊殺死,她僥幸存活,被人販子擄去。
一直到蘄州青山縣,最後被輾轉賣到李明月身邊。也是就那時候起,她總算不用再過那種挨打挨罵受冷忍餓的日子。
本來幸福的一家,最後徒留她一人在世。因此,對於韃子,她真是恨懼交加。
也因此,她對打殺韃子的顧子寧,格外崇拜。尤其,顧子寧也是跟她一起長大的,身邊的人。
巴蕉知道白芍的心思,便沒再多講,翻過身,低應了句,“嗯,你說的對,我們睡吧。”
伴著外麵呼嘯的寒風,巴蕉本精神的腦海漸漸模糊,眼皮越來越重,臨睡著前,腦中突然閃出一個念頭:她那般過分地說了李明珠李明玉姐妹,李墨晚上過來後竟然都沒教訓她?連趙氏也未曾出麵?
但也僅是一閃而過。巴蕉不及多想,便扔至腦後,先睡覺,其他的再說。
自半夜突起大風,第二天溫度驟降。清早從被窩爬起,便不由打起哆嗦,口哈冷氣。原來拿出來傳得春衫不得又回箱籠裏,改而換成後棉襖。
接連兩日,天色陰冷,寒風凜冽,甚至倒在被中的熱水,不消幾回功夫,便能透涼。這似乎一下子又回到了寒冬臘月間。
外麵著涼發熱的病人不少,府內也熬起了薑茶,主子要仆人,皆日飲三次,以防寒涼。
兩日後的後半夜,屋頂便是一陣稀裏嘩啦地清脆響聲,近一盞茶的功夫,才消失,待翌日清早起來時,卻被滿眼的純白而驚懵。
又下雪了。鵝毛般大學紛紛飄揚,不過一個上午的功夫,積雪便有一腳深。李府內的小廝丫鬟媽媽紛紛出門,將積雪清開。照如此趨勢,等到晚上,更難弄。
巴蕉托著腦袋,望著窗外已被積雪蓋住,不見本來麵貌的院子,腦中確實一片亂糟糟。都過去這麼幾天,無論是李墨、或趙氏,抑或那對姊妹花,都不曾找過她麻煩,雖說清淨,但巴蕉怎麼覺得那麼不安的?
李墨不訓斥她,或許還可理解,但趙氏母女,瞅著可不是什麼善人,怎麼都不可能這般容易咽下那口氣。
事實果如巴蕉所想,到晚間,趙氏身邊的小丫鬟芽兒便迎著風雪過來傳話,趙氏有請。
看了眼外頭已漸黑的夜色,以及小丫鬟芽兒通紅的臉頰、直打顫的牙口,巴蕉白了眼,直接幹脆,“你回去回母親,有什麼事明兒再說。”
說完,轉身便走,口中嘀咕,“又黑又冷,風大雪大的,我有病才出門。”
芽兒自然也聽到了這話,一張小臉尷尬,不知所措。生怕自己請不到人,回去挨罵。她不過一住院守門的小丫頭,在李府也無親無故無關係,不然,這種苦差事怎麼會推到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