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華酒店, 元城最大的酒店之一。從四十三層總統套的落地窗向外望, 整個元城好像被踩在腳下, 能夠一覽這個城市最好的景致。許是昨晚有人被這城市的夜景迷住, 一直欣賞忘了拉上窗簾, 以至於此刻, 早上的陽光, 直接射到床上男人的臉上,把他晃得夠嗆。房間裏彌漫著香檳的酒氣,地毯上散落了一地的衣服, 都有昨晚狂歡過後的痕跡。
韓騰在這刺眼的晨光中醒來,久違的溫暖讓他有點恍惚。昏迷前,他最後一刻的記憶停留在城郊外那個又冷又黑的製冰室裏。他被鎖在裏麵, 凍到昏厥。
然而, 現在他的周身沐浴在溫暖的陽光下,感覺不到一絲寒冷。莫不是他已經得救了, 還是他早已被凍死, 現在是魂魄狀態, 來到了天上?
韓騰急需確認自己身在何處, 但卻在睜開眼睛的瞬間, 被刺眼的陽光著實晃到了一下。他下意識地抬手去遮, 在身體稍微動了一下後,他才猛地察覺到壓在身上的重量。
他低頭向下看,發現胸前壓著一隻塗了紫色指甲油的女人的手, 頓時驚得他一個激靈, 立刻從床上坐起身來。韓騰當即環顧了一下四周,結果發現自己好像是在一個酒店的房間裏。
察覺到他起身的動靜,剛剛那隻壓在他胸前的手又纏了上來。韓騰本能地將它撥開,然後想要轉去另一個方向下床。然而,在他朝著另一側轉身的瞬間,竟看到他這邊的身側也躺著一個人。女人散著褐色的長發,身上隻穿了件單薄的胸衣。
韓騰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這究竟是神馬情況?玉皇大帝給他的死後福利?還是天使大人見他上輩子過得太慘,一個妹子都沒睡過,戀愛也沒談過一次,現在一下子給他賜了倆?不過,這上位者的情報收集能力有點渣啊,他不喜歡女人,要賜也該給他賜倆男人啊!
趁著倆妹子還沒完全醒,韓騰輕手輕腳地撿起地上的男裝,胡亂地往身上套了一通。不管這是天上還是地上,他是死是活,他都來不了這個。韓騰推開酒店門,悄悄溜出了“事故現場”。搭乘電梯一路下到一樓,穿過酒店大堂,直接來到了大街上。
沐浴在春日的陽光下,腳踩熟悉的柏油馬路,韓騰深吸了一口氣。望著街上行色匆匆的路人,一切都是那麼的真實,這讓韓騰真是有些糊塗了。他是已經死了吧?若是活著的話,剛才酒店裏那個香豔的場麵怎麼解釋?可他若真是死了,現在人是在陰間或是天上的話,他忍不住想要吐了嘈:現在連陰間的高仿技術都這麼厲害了嗎?如今天上不走電視劇裏的古裝路線,改成完全現代化啦?
就在韓騰對麵前的景象瞠目結舌之時,一輛出租車突然停在了他的麵前,旁邊的女人見他沒有反應,便迅速繞過他,坐進了副駕駛。而後,女人轉頭對司機說了一句:“師傅,去淮海路,興光百貨!”師傅狠踩一腳油門,停在韓騰身前的車子傾時便走了。
淮海路?興光百貨?那不是元城的地名和商場嗎?這麼說,這裏不是天上,是他出生長大成人的城市?
正在韓騰心中疑惑之時,一個熟悉的身影突然闖入了他的視線。此刻,對街的馬路上,正站著一個拿著公文包的年輕男人。韓騰看著那個男人,好像照鏡子一樣。他有著跟自己一樣的容貌,那個穿著西裝,紮緊領帶,扣子也不敢多開一顆的老實樣子,分明就是他啊。
這麼看來,他果然是死了。此刻,他眼前看到的這一切,一定都是生前的幻象,就像走馬燈一樣。不過,人們不是都說走馬燈是在人的將死之時,才會看到的景象麼?他的走馬燈怎麼會出現在他的死後,成為了遊魂狀態的現在?算了,死都死了,還糾結這個有什麼意義呢?
想到這裏,韓騰不自覺地邁開腳步,向著對麵那個走馬燈中的自己走去。他想在徹底沒了這世的記憶之前,睜大眼睛好好看一看過去的自己,看清他這一生活得到底有多麼的傻逼。一直忍氣吞聲地過日子,卻並未換來他那所謂兄長姐姐的息事寧人,最後還把命給搭了進去。
至今他還能回想起,他被關在製冰室之後,門外響起的那個熟悉的女聲,“通知廠裏的工人,這個製冰室有毒害物質泄漏,技術人員正在抓緊搶修。在我允許之前,任何人不得靠近打擾。”下了這樣的死命令,她那個同父異母的姐姐會讓他有活路才怪。
這一世,他是個徹頭徹尾的失敗者。如今,他已不想再抱怨什麼,唯一希望的便是,趁著他還停留在這個世界時,他要抓緊最後一分鍾,將他這失敗的樣子印在腦海裏。他隻期望自己來世投胎做人時,一定不要重蹈覆轍,再過這種窩囊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