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於翌突然接到與兵部尚書徐望山一同到離鳳都最近的近畿軍營巡查的諭令時也很意外。但他還來不及跟荀香說,人就已經在去的路上。
到了軍營,倒不見擂鼓點兵,而是每日三餐地大吃大喝。淳於翌知道此前朝中對兵製改革一事討論熱烈,認為兵權還是應該集中在皇帝手中,由兵部尚書直接管轄,而三大軍將軍隻有在行軍打仗的時候,才能從兵部配發到軍權。實際上大佑除了三大軍權之外,還有陸續的幾股兵力,駐紮在全國各地,由兵部統一管轄。他們對三大軍中的軍士軍餉比他們高,打戰的機會多,升官快一事早就心懷不滿,因此十分認同兵部主張的改革。是以兵部尚書徐望山到了近畿軍營,自然跟到了自己家沒什麼兩樣。
淳於翌奉了皇命來巡查,也不能提出先單獨回去一事,便隻能日日奉陪,被迫留在了此地。
他每日還是能從慕容雅那裏收到一些關於湄洲的消息。宮中的動態他也了如指掌。唯一讓他有些擔心的是白馬寺那邊,已經連續兩日都沒有消息傳過來。
這一夜,軍營裏照例又是開宴,殺豬宰羊。淳於翌本來借口不去,但徐望山親自來請,他又不得不去作陪。
席間,軍營的大將居然招了鄰近城鎮的舞娘前來助興。按照大佑的軍規,軍營是不能容許女子出入的。淳於翌有些不自在,徐望山當即變了臉色,猛地拍了一下桌子,“你們好大的膽子!來人啊,統統拖出去斬了!”
舞娘被嚇得變了臉色,驚叫著縮在了一起,口口聲聲喊著饒命。
淳於翌開口阻止,“徐大人,她們罪不至死。”
軍中的大將連忙上前,跪在淳於翌和徐望山的麵前,拱手抱拳道,“太子殿下,徐大人容稟!”
徐望山道,“說!”
“其實,將士們心裏早有不平!大佑的三大軍戍守邊關,聽聞他們軍中四品以上的將領,夜夜暖香在懷,還是由國庫出的銀兩!二品以上的副將,還能由家屬陪同,一起住在守地。而我們這些守衛地方的軍士,別說是讓國庫出錢讓我們抱個美人,就是女子都不讓出入軍營,這公平嗎?論打戰,我們不比三大軍的將士差,論忠君愛國之心我們也絲毫不輸給他們,憑什麼他們就要高我們一等?憑什麼獨獨這三大軍權,不能像我們一樣,直接交給兵部管轄?”
這個大將說完,帳中的將領紛紛響應,一時群情激揚。
徐望山故意不講話,望著淳於翌,好像有心要等著他收拾這局麵。淳於翌看了一眼縮在角落裏麵,正可憐巴巴地望著自己的舞娘,沉吟了一下說,“此規定卻有不妥,也沒有顧及各位的感受。但軍規更改不是一兩日可達,三大軍的特權也是自開國皇帝起就流傳下來的規矩,無法輕易變更。否則引起嘩變,於國家是極大的災難。”
另一個將領說,“月山家和炎家,是從先祖時期就留下來的名門望族,這個我們還可以理解。荀家卻是憑什麼?荀夢龍不過是個出身草莽的武夫,以前在宇文家效力,靠著賣主求榮,一躍成為三大軍的將軍之一,女兒目不識丁,還能當上東宮太子妃,這實在是讓人無法理解!”
徐望山咳嗽了一聲,用眼神斥責這個將領太過大膽。
淳於翌不怒反笑,用幾分戲謔的口吻說,“這個恐怕你得親自去問我父皇,因為我至今也沒有明白,為什麼荀將軍的女兒會是我的太子妃。自古婚姻之事,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這點連東宮太子都沒有特權。”
帳內的眾人哈哈大笑,剛才劍拔弩張的氣氛緩和了幾分。徐望山一聲不吭地喝著酒,有些意興闌珊。他原以為這樣會讓太子出出醜,順便解上次太子臨幸將軍府的氣,沒想到被淳於翌給圓了過去。
酒過三巡,帳中的眾人都喝得東倒西歪,淳於翌也有了點醉意。他顫顫巍巍地站起來,眼神迷離,恰好有一個小兵過來扶著他回帳休息。
淳於翌的大腦昏昏沉沉的,一挨著床,倒頭便睡,朦朦朧朧中,發覺有人摸索著上床來,好像要躺在他的身邊。他的酒頓時醒了大半,掙紮著起身點亮燈台,看見一個披頭散發,袒胸露乳的女子,正低頭坐在床上。
“你是誰?”
那女子緩緩抬起頭來,露出一張姣好的容顏。
“又菱?你怎麼會在這裏!”淳於翌從屏風上迅速地扯下自己的外套,三下五除二地穿好,“簡直是胡鬧!堂堂良媛,怎麼能出現在這種地方?你進宮的時候,少府監沒跟你講過宮中的規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