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真是把高德民氣壞了,小嚴真是很出色的一個姑娘,相貌漂亮不說,學習又好,待人有禮貌,說話輕言細語的,家庭也好,父親是公務員,母親是醫生,本人畢業留校當了老師,剛好比高博小3歲,就連名字都讓他滿意,嚴詩清,真是一個趨於完美的對象。他們高家一直是粗獷風格,他太希望引進一個精致的女人了,好讓他的孫子輩有所改良。
可這小子偏偏跟你對著幹,又找了個大大咧咧的女人,比自己的老伴兒還要粗獷,比他還大半歲,名字也不男不女的,曾學明。
高德民起初不知道高博跟小嚴分手了,隻是感覺小嚴很久不來家裏了,就讓老伴打電話問。老伴剛一問,小嚴就在電話裏抽噎起來,說不明白自己做錯了什麼,高博為什麼要和他分手。
高博正好出差不在,老伴就把小嚴請到家裏來詢問,小嚴說他們已經分手三個月了,雖然她也知道感情的事不能勉強,但還是無法釋懷,所以已經失眠很久了。她知道高博是個果斷的人,或者說是個武斷的人,他決定了的事很難改變,但還是希望叔叔阿姨能幫她問問,他到底為了什麼不要她?
一個女孩子跟未遂的公公婆婆訴苦求情,需要多大的勇氣啊。這說明小嚴非常喜歡他們家高博。看她淚流滿麵的樣子,因為失眠而臉色菜黃的樣子,高德民又氣又心疼,當場表示,他們做父母的不會坐視不管,一定要過問這件事。
沒想到高德民剛開口說了一句,聽說你跟小嚴分手了?高博就毫無商量餘地的說,這事你不要插手。
高德民生氣地說,這是什麼話?這麼大的事父母就不能表達一下看法嗎?高博說,你可以表達,我是擔心你表達了無效,又會有挫敗感。
你聽聽,什麼口氣?
高德民說,我隻想知道,你為什麼和她分手,我不是幹涉,是詢問,這總可以了吧?我想作為你父母,對這樣的大事應該有知情權吧。
高博看父親一眼說,嗬嗬,你還挺時尚啊。好,那我就告訴你,我跟她在一起覺得很累。
高德民眼睛瞪大了:你跟她在一起很累?是她累還是你累?
高博說,當然是我累。
老伴忍不住插話說,怎麼會呢?小嚴多勤快,在我們家每次都幫我做飯什麼的,還幫你收拾屋子洗衣服,你懶到家了,累什麼?
高博說,我是說心累,心累。跟你們說了你們也不懂。
高德民生氣地說,高博你不要太自以為是了,我跟你媽好歹比你多活了20多年,別動不動就說我們不懂,不懂我們向你請教,你說,什麼叫心累!
高博說,這就叫心累,非得把很表達的事情表達出來,表達給無法理解的人聽。
高德民氣得,一時講不出話來。他知道這小子口才好,自己不是對手,可他既不能動武(也不是對手),又不能敗下陣來,隻能幹瞪眼。
還好他不是一個人在戰鬥。老伴用女人的邏輯說,不管什麼理由,你也不能這樣說吹就吹,你應該好好安慰她,她完全無法承受……
高博說,那樣反而更糟,我討厭藕斷絲連。尤其對她這種荷爾蒙青年,更不能留有餘地。
老伴結結巴巴地說,荷爾蒙青年……是什麼意思?
高博說,說了你也不懂。總之這種事就是要快刀斬亂麻。當斷不斷,必有後亂。
這小子,他怎麼不去做皇帝啊,這麼狠,這麼不留情。
中午
高德民端著盤子四下找座位,一眼看見他們組的幾個老家夥圍在一張靠窗的桌前。那個老孫正動眉動嘴地在講什麼,老遠就能聽見他聲音。他馬上轉身,走到最角落一張沒人的桌子邊上,坐下。
每年評職稱他們幾個都會在一起。所謂評委庫,也就是他們二十來個人,每次抽9個,很容易抽上。本來高德民也樂意跟他們聊聊,都是差不多的老家夥,喜憂相似。可他實在是煩那個老孫,任何話題都能往兒子身上扯。你說足球,他說兒子的公司組建了足球隊,你說股票,他說兒子的公司馬上要上市了,你說就業難,他說兒子的公司隻招碩士以上學曆的,你說房價高,他說兒子又按揭了一套別墅,想讓他們老兩口去住……
本來都是評委,兒子一出場,差距就拉開了。還說什麼他這個兒子什麼事都自己搞定,從來沒讓他這個老爸顯出重要性來讓他很鬱悶。高德民還好,有幾個評委的孩子屬於“錢學生”,屬於全靠老爸那種,不是更加貧富懸殊嗎?高德民看出有好幾個評委都打岔不想聽他說,他也不知趣,還老說,真招人嫌。
高德民正覺得心裏堵沒胃口,忽然有人跟他打招呼。抬頭,是他們這個組唯一的女評委。女評委也端著盤子,在他對麵坐下,寒暄說,怎麼一個人悶著吃飯?
高德民說,嗨,這兩天話說多了,想清靜一下。
剛一出口覺得不妥,趕快又說,當然美女另當別論。
女評委笑笑說,別安慰我啦。沒什麼,我也經常躲人,不想說話。
高德民就直截了當地說,那個老孫,一天就炫耀兒子,聽著煩。
女評委說,這個年齡嘛,一手牌就隻有兒子一張主了。
高德民笑了,覺得女評委很幽默,說,你也打牌?女評委說,打啊,經常在網上打雙扣。高德民說,沒想到。女評委說,這很普通啊。你不上網嗎?高德民說,我上網,但我上網就是看新聞,發郵件。女評委說,我當初是為了和女兒縮短距離學會上網的,注冊了QQ、MSN什麼的,還能視頻聊天,後來自己就喜歡了,我算有網癮的人。
高德民忽然想起兒子的話,問:這個,你經常上網,知道什麼叫荷爾蒙青年嗎?
女評委笑說,你也懂這個?這是網上的話,大概是指那種有愛情夢想的人吧。比較多情,喜歡抒情。
高德民哦了一聲,有點兒明白了。
高德民問,你女兒多大了?女評委說,碩士畢業,25了。高德民說,嗬,看不出啊,你有這麼大的女兒了。她肯定很漂亮吧。女評委毫不謙虛地說,對,挺漂亮的,個子比我還高。
女評委看上去就不矮,女兒一定更高挑。高德民腦海裏出現了那個小嚴,小嚴也是高挑的個子。
高德民說,有女婿了嗎?
女評委說,女婿?真難聽。有個男朋友。
高德民竟然有點兒興奮:你不喜歡她的男朋友?
女評委歎氣說,不喜歡,相當不喜歡。那男的實在不怎麼樣,個子矮胖矮胖的,頭發還少,又比她大5歲。
高德民說,那你女兒看上他什麼了?
女評委說,誰知道,那個人是書呆子,在讀博士後。
高德民說,哦。博士後,那倒是厲害。你反對有效嗎?
女評委說,無效。
高德民笑起來,感覺好受多了。好像心理不大健康哦。
女評委說,我跟她說,閨女,咱們作為女人,虛榮心太重是不好的,但一點兒沒有也是不對的,他那個樣子,你真的不在意嗎?
高德民覺得女評委真是很風趣,連忙問,你女兒怎麼說?
女評委說,我女兒說,媽,他要是個大帥哥,我多操心啊。我爸隻是有一小點兒帥,你都不放心。
高德民哈哈大笑起來,你們母女倆太有意思了。那你妥協了?
女評委說,不妥協怎麼辦?反對無效,還得罪人,女兒指不定在枕頭邊上怎麼出賣我呢。
看得出她雖然不滿意準女婿,也沒有特別反對,還算開通。
女評委拿出手機,翻出一條短信,你聽聽,我們這代人:
當我們青春洋溢時,社會強調生活作風,當生活作風不成問題時,我們的體力成了問題;當我們沒有進入股市時,傻子都在賺錢,當我們進入股市時,才發現我們就是傻子;當我們是兒女時,一切老子說了算,當我們熬成老子時,一切兒女說了算。享受生活,善待自己。
哈哈。
高德民幹笑兩聲。無奈,並釋懷。
下午
高博處理完公司的事,已經一點多了,連忙上火車站接老婆曾學明,曾學明一上車就說,哎呀餓死我了,有沒有什麼可吃的?高博說,你還沒吃午飯?老婆說,本來準備了一袋麵包橘子打算路上吃的,出門的時候拉在家裏了。高博笑笑,老婆就是這種粗枝大葉的人。於是說,我也沒吃,一起吃吧。
高博載著老婆去了他最喜歡的豆花麵館,解決了午飯,然後直接去婚姻登記處辦手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