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想來,能擁有這般俊秀脫俗樣貌的隻怕就是傳說中的狐仙了,可他卻一言否認。若是有幸將他打回原形,不知是何等樣的凶狠醜陋……
她思忖著出了石洞,因怕還有其他蛇類修煉成妖為害漁民,便以符火燃了那隱藏的洞穴,再沿著島嶼尋了一圈,雖未再遇到那人,心裏倒也有了盤算。
奉翼。彭蠡澤以南。
那條巨蛇是這般告訴他的。
看他那氣勢洶洶的樣子,必定是要去尋找那什麼奉翼和幽霞。因此,她也有了追蹤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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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次追蹤妖物,還是在前月為了抓到一隻白額蝙蝠妖。她施行法術急追過三座山巒,才收了它的元神,鎖入隨身攜帶的鈞天寶鏡之中。寶鏡至今還輕盈無比,裏麵僅僅鎖住了兩隻妖物的元神,按照這種進展,她就算在人間再周遊幾年,也難以在師尊麵前交出滿意的答卷。
若不是黑衣人從中作梗,或許她拚盡全力能斬獲巨蛇,像這樣凶猛的上古妖物,豈是輕易就能遇到?妖物一死,元神俱滅,她總不能拖著龐大的死蛇飛回洞宮山,冒名頂替說是自己所殺。
想來真是不能就這樣放過黑衣人,也或許,更該潛行追蹤,看他到底是何妖物。若他為害人間,憑著自身力量無法擊敗,便得急速回山加以稟告。
施法追蹤三天之後,七盞蓮華前行的速度也慢了下來。
“尋不到他的妖氣了?”她問它,熒光沒精打采地搖了搖,縮成一團,像是耗盡了精力。
顏惜月無奈,果然傳聞沒錯,這法寶通了人性,對溫文爾雅的靈霈師兄死心塌地。有人說,它甚至還會跟著靈霈吟詩誦對,簡直是個奇寶。可惜師兄失蹤以後,它便一蹶不振,整日裏光彩黯淡,好似失去了人生希望。此番帶它重新出山,倒是希望能一振它昔日風華,更希望能憑著這點靈性找回靈霈師兄。然而被黑衣男子震懾後,蓮華又陷入了萎靡之中。
她躍上高處眺望,又是黃昏時分,遠山近水皆染了橘紅,有寒泉自山間而來,潺潺流向前方。四野空曠,天際鳥群匆匆飛過,在急切地尋找著落腳之處。
忽一聲短笛幽然,在山穀間回蕩搖曳,繼而有輕渺歌聲響起,似吟哦,又似傾訴,高高低低,縈繞哀婉。
顏惜月循聲望去,背陰的山間小道上,有一少女側身騎騾緩緩行來。岩石間的樹木遮擋了夕陽,斑駁灰影落在她黛綠衣衫上,印出千變萬化的花。
她有著一張秀氣的臉,肌膚微白,眉眼楚楚,低首輕唱時,鬢邊的長發散落了幾縷,似也帶著惆悵。
空山中兀然出現了這樣一個少女,令顏惜月有些遲疑。還未等她開口,少女恰抬頭望到了站在山巒上的她,於是止了歌吟,隔著泉流問:“客人從山外來?”
顏惜月怔了怔,含糊著點了點頭。
“可曾見過子謙?”少女揚起臉,黑如點漆的眸子望著她,滿含期盼。
“子謙?”顏惜月被她這沒頭沒腦的問題弄得有些愕然,忽而想起了黑衣男子,“是個穿著金紋黑衣的男人嗎?出手很厲害,手中有數把光劍,可自由出沒……”
少女卻悵惘搖頭:“那不是我的子謙,他從不出手傷人,隻會讀書作詩。”
“那倒不認識。我也是偶然路經此地,並不是本鄉人。”顏惜月說著,輕盈盈躍下山巒,到了少女近前。
離得近了,更覺她肌膚蒼白,眸子倒是黑得濃鬱。衣裙素雅,鬢角隻簪了一朵鵝黃色的花,頸下卻戴著大顆珠玉串成的項鏈,潤潔如月。
“山野荒涼,姑娘怎麼獨自在這徘徊?”顏惜月打量著她,試探問道。
少女微微一笑,指著前方斜岔的小路,“我叫小夏,就住在前麵,家中開了個小酒館,要是不嫌棄鄉野窮僻,可以過來歇歇腳。”
“酒館?”她舉目四望,山影重重,暮色已降,“這荒山野嶺的,你開著酒館能有生意嗎?”
“此時雖沒人,可有的時候,南來北往的客商很多,他們都喜愛我釀的酒。”小夏輕輕拍了拍灰騾的腦袋,側過臉朝她眉眼彎彎,“到了夜間會非常熱鬧呢,不信的話,你也可來看看。”
說罷,便騎著灰騾緩緩朝前方小路行去。
顏惜月瞥了一眼身側,此前還黯淡無光的七盞蓮華,簌簌然閃動藍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