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陛下就登基了,還留著這玄翼坤幹嘛呢。”
“陛下仁慈,到底是前朝皇帝,留他一條性命麼。”外麵是獄卒大笑的聲音,昭帝感覺到血液在那一刻都凍結了……
她竟然是在今日,登基了……
牢房的門口被打開,他看著牢房門口臉色蒼白的青年,眼神悲哀,狠狠問道:“你就這般恨朕麼,為什麼寧可死也不願意繼承帝位!”
“拜你所賜,我身上的毒也活不了多久了,與其再多一年的時間讓她眼睜睜的看著我生命一點點流逝無能卻無能為力,與其等到一年之後因為我的死天下又將四分五裂,不如我先離開……”蕭闕冷冷的看著他說道。
“懷朝……”他顫顫巍巍的伸手,想要拉住他的衣袖。
卻被他狠狠的拒絕,冷冷說道:“我叫蕭闕,並非懷朝,與你,也並無半分關係!”
“那你今日為何要來看朕……”看著他冰冷的眼神,在那一刻,昭帝似乎明了了什麼一般,還是開口問道。
蕭闕看著昭帝,過了一會兒,緩緩開口說道:“我是來殺你的!”
似乎是怕他聽不清,又似乎是在掩飾著什麼,他又強調了一遍,“我是來殺你的。她已經知道了我的身世,她的心太軟,若是留下你,這個江山都不會安穩……在我臨走之前,我要為她做最後一件事情,除去後顧之憂!”
聽了他的話,昭帝的身子微微一顫,眼神中並無太哀涼的神色。許久之後,眼神平靜的看著蕭闕,說道:“好。殺了我,死在你的手中,九泉之下,我才有麵目去見你的母親……”
雪禪出鞘,發出輕微的響動,他隻覺得胸口一涼,並不覺得十分的疼痛,垂頭,薄如蟬翼的劍身,沾染上了他的鮮血,紅的刺目……
那一刻,他竟然看見了他的模樣,看著他與他母親相似的眉眼,那一刻他的心比這一生中任何的時刻都要平靜。
那一年幽幽深宮,長長回廊,花雨下少女衣袂翻飛,歲月靜好。
陰暗的牢房中燭火搖曳,他將劍從他的胸口抽出,血液濺在他白色的衣袖上,昭帝身子癱軟,卻努力的伸手,想要抓住他的衣袖,卻沒有閉目,懇求道:“懷朝,叫我一聲父親可好……”
“若是男孩兒,從他一出生我便封他為太子;若是女孩兒,出生開始,我便給她無盡的寵愛……”
誰負當時諾……
曾經的每一年生辰,他都會收到他送來的別樣禮物;他曾教會他武功,給他帶來外麵的世界是什麼樣。
在一切真相都未曾明了之前,父親在他心目中的形象,在很長很長的一段時間都是那個高大的帶著麵具的男人的樣子。
可是命運究竟發生了什麼樣的偏差,讓他們一錯,再錯……
在他臨死之前,終於放下了帝王的威嚴,放下了他的自私、冷酷無情,剩下的如同一個普通老人的哀求。
他微微的仰頭,沒有再看他的模樣,從他的嘴唇中,擠出兩個字,恍若是用了畢生的力氣,“父親”。
那一刻,昭帝也笑了,眼前的一切影子漸漸淡化,變得空靈起來。
陰暗的地牢中,他所看見的是畢生最為絢爛旖旎的美景,片片梨花飛舞,花瓣在陽光下呈現透明的琉璃色。女子站在長廊的那一端,懷中抱著孩子,微笑著,靜靜的等候著他到來。
一別,二十多年呀……
蕭闕看見,有晶瑩的淚花從他的眼角落下,淚痕斑駁,在這一刻他的眼神比任何時候都要清澈。
下一刻,他緊緊闔上了雙眼,欲抓住什麼的手,終於垂了下來……
一切,都結束了,結束了……
蕭闕靜靜的看著血從劍上,一串串滴落下來,愛也好,恨也好,虧欠的,應還的,到了今日所有一切都結束了。帝王家的那一段隱秘,將埋藏在這昏暗的天牢中永不見天日,而該償還的債,都以及嚐還清……
隻是……他的手覆上了自己的雙眼,為何感覺一片冰涼……
朝陽冉冉自東方升起,傅雲書站在高高的祭台上,接受臣民朝拜。
她環視雄偉的宮殿,瓊樓玉宇,畫梁飛簷,可是落在眼中,卻是白茫茫的一片……
“上順天命,下應民心,吾帝登基,改國號為曦凰,兩國合並,兩國百姓,同為一國子民,登基之年,即為曦凰元年,帝號睿帝……”
禮官用著蒼老亢長的語調宣召著一個朝代新的開始,旭日緩緩從東邊升起,衝破雲層,紅底黃邊的大旗在風中搖曳飄揚。
“萬歲,萬歲,萬萬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