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五月的天氣,驀然出現了一絲涼意,劍出鞘,在空中劃過了一絲亮光,恍若是月光映雪皎皎……
不知從何處出現的男子,出現在了他的麵前,風吹動了他墨色的青絲,白色的衣襟,舉止投足之間,風華如舊……
“你……”他不敢置信的捂著自己的胸口,那裏被戳了一個窟窿,血從窟窿裏冒出,上一刻他還得勝在即,可是下一刻手中的匕首被打落在地上,世上怎麼會有如此快速度的人……
風吹動了他白色的衣袂翩飛,那樣熟悉的背影這些年來多少次反複出現在夢境中糾纏著。
夢境中的場景不停的流轉變幻,有梨花煙雨,有蒹葭蒼蒼,有鳳凰花開如火,亦有煙火盛世,不變的是那個人。最終在夢境中被驚醒的時候,她所看見的,是他怎麼也挽留不住的背影……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思難忘。
他站在那裏沒有回頭,也不敢回頭,她蠕動著嘴唇,看著那背影頃刻間淚如雨下。
從別後,憶相逢,幾回魂夢與君同。今宵剩把銀釭照,猶恐相逢是夢中。
靜默無言,唯獨山風嘯嘯。無言之間,一時不妨倒在地上的忘塵竟然拚盡了最後一絲力氣,向傅雲書背後襲擊而去。
敏銳的察覺到了背後的動靜,傅雲書下意識的回頭,便看見一身是血的忘塵目露凶光拿著匕首自後襲擊,她一時慌亂之中連連後退,竟然忘記了身後是懸崖……
那人聽見動靜反應過來的時候,隻來得及抓住她的手沒有借力的地方,二人一同落了下去。
紛亂的長發遮住了他大半的容顏,青年男子白衣錦袍,不是關山月又是誰。
是多少年前,往生崖上,鳳凰花開如火,便是他這樣不顧安危舍身相救,情竇初開的年紀,心中便就有了隱秘的喜歡。
隻是二人身份隔著千重萬重,那一種喜歡隻能止於唇齒之間。原本以為這一生便就這樣了,那樣的人對於她而言可望而不可及,能夠遠遠的看著雲端的他,心中也是歡喜的。
可是偏偏離國出使,那藏在心底深處的野心被君澤嵐給勾起,第一次,想要真正的擁有這個人……
八年了,他們相識已經整整的八年了,無論二人的人生發生怎麼樣翻天覆地的變化,無論二人的身份如何轉變,唯一不變的便是二人之間那一份感情,曆久彌新。
懸崖下是深不見底的水潭,縱然有他在下麵緩衝了衝擊力,但是砸到水潭裏,水從耳鼻等四麵灌了進來,傅雲書還是暈了過去。
恍若是一夢,回到了三年前。
煙火盛世,她登基為帝,他遠走江湖,誰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裏,沒有一絲音訊。
那一段時光是怎麼熬過來的到現在她依舊不清楚,渾渾噩噩,都說她勤勉理政是個好皇帝,隻有她自己心中清楚若沒有做別的事情能夠轉移一下注意力,她必定會崩潰的……
幽幽深宮之中,獨坐在那個位置上,忽然她有點能夠理解昭帝為何要四處征戰,為何到了後麵幾乎喪心病狂到迷失了心智——那是因為心中沒有了任何的信仰,沒有了任何的期待,或許隻有權力或許隻有野心,才能夠平息心中那無處可釋放的壓抑。
萬幸的是,她並非是一個人,他離開了,如她所願的留下了孩子陪伴著她。
縱然柳青宴知道她的身體沒有調養好,根本不適合有孕,可是柳青宴所做的隻是盡力的為她調養身體,在生產的時候保母子平安。他知道,生下這個孩子會九死一生,而若沒這個孩子,她選擇的會是死!
懷著阿念的時候十分痛苦,心中鬱結難平,身體虛弱,朝中大事積壓,前朝尚且未曾清除的餘孽時不時行刺,那些痛苦比不上等待著那無望的希望更加的痛苦。
苦禪大師將他與昭帝立下血誓的事情跟她說了,曦國亡,則他亡。可是他的身體已經不適合做曦國皇上,改國號為曦凰,依舊尊玄氏宗,此舉,可偷換命數,保蕭闕平安。
而蕭闕身上浮生一夢的毒,需要清除,需要時間。
就連苦禪大師都不知道要多久,可能一年、可能兩年,甚至可能五年十年,她想了整整一夜,最終同意了苦禪大師的提議。
不管多少年,她都可以等。縱然這九重宮闕一個人真的很冷很冷,但是她寧可他還活著,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好好的活著,等待著他們重逢的一日。
隻要想到這裏的時候,仿佛沒有他的時光也不是那樣的難熬了。
她懷著阿念的時候,他沒有回來;她生阿念的時候,九死一生,他依舊沒有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