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錦芙自然知道母親的不舍和掙紮, 她輕輕覆上母親的手, 寬慰道:“母親莫要太過擔心了, 這不旨意還沒下來嗎, 說不準, 還有什麼變數也不一定呢。”
話雖這麼說著, 可既然聖上已經和恭親王說她蕙質蘭心, 這怕是已經定了。
知道女兒是在寬慰她,蘇氏也不好哭哭啼啼的更惹女兒心酸,她緊緊握緊了女兒的手, 露出個牽強的微笑來。
可心裏又如何能像麵上那樣鎮定。女兒本就因為鄭太後的攪合拖累了婚事,的確是,如果再守上兩年, 也不敢保證能有比現在更好的出路。到時候, 怕是更不好婚配。想著這些,她不免覺得若是女兒真能嫁給昱王世子, 也不算差。
畢竟昱王世子還得稱婆婆一聲姑祖母, 世子爺便是念著這個, 也不好讓女兒受了委屈。再說了, 聖上這些年對昱王倒也算寬厚, 昱王爺也一如既往的謙卑隱忍, 應該能保住眼前這太平。
而且昱王世子爺娶了女兒,身後還有定國公府這個倚仗,哪怕是真有一日成元帝不想繼續這兄友弟恭了, 定國公府總能幫襯著些。
可蘇氏還是覺得有些心疼女兒, 前幾年萬壽節宮宴上,她也曾偶爾見過這昱親王世子一麵。人長確實是風度翩翩,溫文爾雅,可惜啊,就是名聲太差了。
人都說昱王世子就是扶不起的阿鬥,被昱王妃寵壞了。平日裏隻知道鬥雞遛狗,比京城那些紈絝子弟還要荒唐。現在說不準房裏都有人侍奉了,女兒嫁過去,總是有些委屈的。
見蘇氏緊蹙眉頭,許姝低聲道:“大舅母,姝兒知道您憂心昱王世子名聲在外,可您再細細想想,如果不是昱王世子這般懶散,不長進,昱王府能安穩這麼些年。可見,傳聞也未必是真。”
“而且,姝兒記得去年太後千秋節,昱王世子爺入宮拜壽,當時太後娘娘很是故意給了昱王世子難堪,可昱王世子竟是不動聲色,那般沉得住氣,可見也不是簡單的人。昱王世子每次進宮,不免被人戲謔輕視,可哪一年他缺席過萬壽節了。若他真如外界所言,紈絝不經事,也不會這樣忍辱負重。”
聽了許姝的話,蘇氏的眸子倏然一緊,是啊,她怎麼就沒往這方麵去想呢?
她忍不住抬眸看著許姝,見她明眸皓齒,不禁低喃道:“大舅母竟是不知,什麼時候,姝兒也真的長大了。”
一旁靜靜喝著茶的高寧大長公主,一時也怔住了。
半晌,她才笑道:“老大媳婦,姝兒說的在理。”
此時的慈安宮,婉太妃也正在憂心此事。
生在帝王家,原本就是成王敗寇。而這些年,礙著自己還在,聖上對兒子也算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若有一日她去了,即便聖上念著兄友弟恭,鄭太後又如何坐得住?這些年,她怕是恨毒了自己。
今年入秋之後,婉太妃的身子便有些不好了,現在也不過是用湯藥掉著,人啊,躺在床上總免不了胡思亂想,那日聽柔安郡主說了殷家二姑娘的事兒,她這心裏突然就有了主意。
其實一年前,孫兒就到了相看婚事的年齡了,那時候,婉太妃便很屬意殷錦芙。也想著,要不找人去做媒。可到底也沒這麼做。兒子被發配到漢中,看著雖風平浪靜,可誰知哪一日聖上晃過神來,便要清算。即便孫兒稱高寧大長公主一聲姑祖母,怕是高寧大長公主也舍不得寶貝孫女趟這渾水。
可現在,婉太妃覺得時候到了。殷家的女兒素來驕傲,如何肯做小伏低,遭人冷眼。而留在京城,便免不了被人戳脊梁骨。
這個時候外嫁,也算是遠離了京城的流言蜚語。
婉太妃算計著,前個兒趁著成元帝過來請安,便不經意提了一句。
婉太妃對成元帝有教養之恩,這些年,在宮裏也從未和鄭太後生過什麼嫌隙,每每鄭太後挑釁,她總是避讓著。
看著她消瘦的臉頰,成元帝知道她已經到了燈盡油枯的時候,這會兒之所以沒有兩腿一蹬閉了眼,也是心底念著昱王府。
成元帝一時也說不上自己是什麼心情,又因為鄭太後又想為鄭家的人謀官職,這廂一對比,他想都沒想便點了頭。
見成元帝答應了,婉太妃終於是鬆了一口氣,可孫兒的事情如今有著落了,自小入宮陪伴她的孫女該怎麼辦呢?
柔安郡主見祖母憂心忡忡的看著自己,怎麼會不知道她心裏想什麼,她小心翼翼的侍奉著祖母喝著湯藥,“祖母,榆兒還小呢,您好好養著身子,等過幾年,再給榆兒相看也不遲。”
婉太妃咳嗽幾聲,輕輕摸了摸孫女的頭,哽咽道:“你自小就進了這紫禁城,祖母知道委屈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