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2 / 2)

太子,東宮儲君,可曆、史上有哪一個皇帝真的是儲君上位。或許,父皇就不該那麼早就立他為太子,如若不是這樣,他如今和父皇,也不會有了這麼深的隔閡。

甚至,讓他覺得匪夷所思的是,他突然對父皇也多了些憐憫,雖然他才是最可憐的那個,他沒有資格有這樣的想法。可他仍然覺得,父皇有些可憐。

臥榻之旁豈容他人鼾睡,不知道父皇這些年,可睡過一個安穩覺。父皇整日的沉、溺丹、藥,不就是不想那麼快的衰老,想要長命百歲。他們這些皇子羽翼漸豐,那就代表著父皇不再強大。這若是在普通人家,未必會有這麼多的肮、髒事,可偏偏,他們都生在皇家,在這紫禁城,誰都逃不過的,誰都無法全身而退。

他有時候忍不住去想,若他是父皇,必定會很累,很累。連最親近的人,都處處提防,都處處掣肘,說好話倒不如平凡人家來的自在。

或許父皇若是卸掉他臉上那層偽裝,會沉聲問他,“太子,你可怨恨過朕?”

可這些都是他的臆想,隻要父皇在位一日,那便絕對不可能流露出任何的軟弱。

這樣的父皇,太子不敢去奢望。可到底心裏,對於小時候的記憶,此時回想起來,多少有些感慨。

原以為,自己被圈禁這麼些日子,不過是等待乾清宮那勢必將來臨的旨意,他已經很麻木了。事情再壞又能壞到哪裏呢?

直到昨日傳來消息,父皇突然暈厥,人心或許真的比自己想象中的複雜,雖說他不願意承認,可聽到這個消息時,他內心深處真的有一個可怕的念頭,那便是父皇若是自此再不醒來,那一切就完美了。

這晚,他見了多日未見的羅氏。太子妃也沒和他繞彎子,一進門,就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雖然至今對於羅氏的做法,他仍然不能釋懷。可他也知道,這內廷沒有哪一個女人是簡單的。太子妃不單隻她一人,她身後有兵部尚書羅家,可謂是牽一發而動全身。所以,人真的難得糊塗,若說生氣,他當時真的是恨不得殺了這賤、人。可這些日子過去,他更多的是覺得無力。一個女人,這麼做,錯了嗎?或許她是背叛了自己,做了無奈的選擇。可自己,也並不無辜。

“殿下,妾身知道妾身罪不可赦,妾身也不敢求殿下的原諒。可妾身做的一切也都是無奈之舉。人都說這紫禁城最是繁華,而妾身自入宮就侍奉殿下左右,更是聖眷優渥,人人羨慕。妾身不記得什麼時候,突然就不一樣了。多少人暗地裏巴巴的看殿下的笑話,看妾身的笑話。”

“殿下或許覺得,一切都無所謂了。大不了被廢黜,當個閑散的皇子。就比如如今的老恭親王。可殿下莫要忘了,恭親王當年並未牽涉進儲位之爭,他有退路,他隻需隔岸觀火。可殿下不一樣,自幼就被立為儲君,就這儲君二字,沒有一個新帝會容忍您。到時候,不僅您,就是皇長孫,也沒有活路。殿下願意看到這樣的結局嗎?縱然不為妾身想,殿下也該留個香火的。”

這些話壓抑在羅氏心中很久了,無需任何避諱的說出來,羅氏更多了些孤勇。

她深深的看了太子一眼,聲音突然有些哽咽,“殿下,如今我們唯有拚死闖出一條活路。父皇此番病倒,妾身不敢揣測聖心,可妾身私心覺得,聖上孱弱,不免念及父子之情。若聖上肯召您到東暖閣,您就還有希望。您和皇長孫本為一體,若我們力薦皇長孫上位,您徹底放棄繼承皇位,父皇如何還會猜忌於您。若聖上冊封皇長孫為皇太孫,這豈不就是我們的退路。皇太孫若是能順利登基,您就是太上皇,能不尊著您這父皇。總比當個閑散王爺,日日等著頭上那把即將落地的刀、子強。”

“您要知道,我們已經忍、辱負重許多年了。這樣的東宮,和大皇子又有何區別。甚至比起我們東宮,大皇子還不至於那般岌岌可危,他還有退路。不是嗎?”

太子知道羅氏自幼聰慧,可自從大婚,他看到的是羅氏的嫉妒,他輕輕歎息一聲,聲音有些飄忽:“你說父皇會召見本殿下,可父皇已經多日未宣召我了,我更不知,再一次父子相見,該是什麼樣的心情。”

羅氏身子一僵,聲音顫顫道:“父子之情,可這天家,如何有父子,不過是君臣。殿下記住這句話,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