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姨娘也沒料到會這樣,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麼,可看著女兒如刀子一般的眼神,她一時半會兒,還真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鶴安堂,鄭氏母女的動向,可沒逃得過高寧大長公主的眼睛。
“不知所謂的東西!這是害怕滿京城人都不知道她想想法子把自個兒摘出來。”
成王敗寇,若沒這心裏準備,之前便別那麼急急的攀高枝兒。現在好了,想別人救你,可誰可能趟這渾水。
高寧大長公主雖對鄭氏和殷錦嫻如此臉大生了不小的氣,可對自個兒外孫女的行事作風,那還是挺欣賞的。
這滿京城遍地都是東廠的眼線,姝兒行事卻如此穩妥,不落人口舌。這孩子,到底是謹慎啊。
周嬤嬤:“郡主自小就聰慧,日後也是有大幅分的人。主子您就放心吧。”
高寧大長公主歎息:“是啊,可在我眼裏,她什麼時候也都是個孩子。總擔心這個,擔心那個。”
周嬤嬤笑著遞上一杯茶:“殿下您擔心郡主,郡主又何嚐不惦記您。郡主前幾日離開前,還特意找了奴婢說話,讓奴婢瞅著時間每日提醒您往院子裏散散步,郡主這是盼著您長命百歲呢。”
原是想哄高寧大長公主殿下開心,熟料,高寧大長公主殿下聽了,卻是一陣悵然:“長命百歲?這世間還真有人能長命百歲嗎?聖上若不是隻想著延年益壽,想著長命百歲,李家的江山如何會到如今這副田地?”
“若當初知道他是如此性子,我縱是死也不會支持他奪得這天下。說到底,我也是李家的罪人呢。知道那傅祈鈺狼子野心,卻奈何不了他。這樣的退讓,若百年之後,到了底下,怕是都無顏麵見父皇和母後。”
周嬤嬤愣了愣,著實沒想到,殿下會有這番感慨。雖她早知殿下的心結,可這是第一次,殿下如此直白的說出來。
“主子,您萬萬不可胡思亂想。這李家的天下即便是丟了,那又與您何幹。您是念著百姓疾苦,念著天下蒼生,才如此抉擇的。如今,鎮北王的名望,這且不說。就這段時間滯留京城,不定又有多少世家大族暗中投入鎮北王麾下呢。更不要說,等到郡主和王爺大婚,若郡主和王爺能讓天下太平,百姓富足,您又何須自己為難自己。”
也就是周嬤嬤貼身侍奉高寧大長公主殿下多年,才敢說這些話。
高寧大長公主暗暗歎息一聲,輕抿一口茶。
是啊,這道理誰都懂,可自己心底的痛,卻是抑製不住的。當然,她也知道,若沒有殷家和傅家的聯姻,許日後的結局,更是悲慘。可即便如此,讓她如何眼睜睜的看著李氏江山覆滅。
近來,她總是夢見小時候的時候,自己跌跌撞撞的闖進父皇的乾清宮。父皇自小就寵著她,不止一次說,可惜了她是個女孩子。因著這個,幾位兄弟可沒少暗中嫉妒她。
更別說,父皇還絲毫不忌諱的抱著她坐在龍椅上看奏折。
夢裏的每一幕,似乎都近在眼前,可高寧大長公主卻知道,許自己用不了太久,便會再次見到父皇和母妃了。
總聽人說,人死之前,就和走馬燈似得。她如今身子雖說康健,可也知道,自己是個罪人。李氏江山覆滅的那一日,便是她離去的那一日。
可她該如何在父皇麵前請罪,該如何麵見父皇,每每想到這個,孤寂的夜晚,她總是暗自傷神。
隻她真的舍不得她的姝兒,姝兒那麼聰慧,怕是早已經知道了她的心結,若不是如此,她又何須找周嬤嬤去談話。
可人生或許就是這樣,她有她的不得已,姝兒也有她的不得已。好些事情,真的不能兩全的。
“郡主,奴婢這些日子親手做了百子圖和龍鳳呈祥被子。隻奴婢到底是老了,這手遲鈍了不少。”
知道主子又想不開心的事兒了,周嬤嬤忙岔開了話題。
果然,高寧大長公主一聽這話,就來了興致:“嬤嬤什麼時候做的,竟連我都瞞著了。想當年,嬤嬤的手藝在宮裏可是數一數二的。就是宮裏的繡娘,都比不上呢。”
周嬤嬤笑笑:“等奴婢收了最後的針腳,奴婢就拿來給主子看。”
說著,她頓了頓,突然想起什麼,笑道:“這郡主眼瞅著就要大婚了,也不知郡主繡了些東西給王爺沒有。這總不能都交給府邸的繡娘。”
高寧大長公主先還沒晃過神來,半晌之後,她突然笑了出來。
“嬤嬤說的是,這畢竟是大婚,總該有東西是自己親自做的,算是圖個吉祥。”
可想到外孫女那慘不忍睹的繡品,她不禁提議道:“不如嬤嬤明個兒往許府一趟,在旁指點指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