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如貴為太皇太後, 可她因為有求於人, 她也不敢拿喬。反倒是裝起可憐, 感慨起了往事。說什麼先帝爺還在時, 想他們孤兒寡母的, 又因為那些亂七八糟的事兒, 生了隔閡。如今, 兒子走了,就留她一個老婆子孤零零的。眼下雖說新帝順利登基,可稚子可憐, 這麼小的孩子,若沒人暗中替他謀劃,如何鬥得過內閣那些老狐狸。如此, 李家的江山, 怕是真的不保呢。
身處這個位置上,鄭氏說出如此一番話, 又是這節骨眼上, 高寧大長公主殿下如何聽不出她的言外之意。可人啊, 是難得糊塗。鄭氏就是太自作聰明了。尤其, 昨個兒還傳出遣大皇子往皇陵守孝的懿旨, 這更加顯示了她的狼子野心。
近來, 高寧大長公主殿下鮮少入宮了。雖說自小長在內廷,十米紅牆,滿目的奢華, 可這些, 她知道遲早都會成為過往。
見她低垂著眼瞼,沒說話,太皇太後還以為自個兒說到了她的心坎兒上,沉默幾秒,再接再厲道:“你我之間也無需遮遮掩掩了。如今的朝堂什麼局麵,你也該是清楚的。我也懊惱當初沒攔著先帝給鎮北王賜婚,可你也知,我和先帝早有嫌隙,我自然不適合出麵。所以鎮北王和清溪郡主大婚,不過是權宜之計罷了。若你肯為李家江山出一分薄利,我向你保證,事成之後斷然不會委屈了清溪郡主,甚至哀家可以特封她為護國長公主。”
聞言,高寧大長公主殿下微微勾勾唇角,心中一陣諷刺。護國長公主?這鄭氏還真是什麼都敢允諾。她雖鮮少插手朝政,可也不是無知婦人,鄭氏這一招釜底抽薪,許在別人身上有用,可她,耳根子還沒這麼軟。
李氏江山又如何?天下名不聊生,各處起、義肆起,這天下是需要個明君了。而李家這幾子侄,太不成器,即便有人扶持,最終不過苟延殘喘罷了。
而鎮北王,天下誰人不知,更別提如今在讀書人中的地位,這樣的鋒芒,硬要去擋,她自認沒這樣的能耐。
見她連句允諾都沒有,太皇太後心裏猛地一沉,忍不住有些慍怒道:“事已至此,哀家隻問你一句,你可還記得,你身上流的是李家王朝的血液?若你否認,哀家也不與你多言。”
高寧大長公主殿下緩緩抬眸,似笑非笑的對上她咄咄逼人的目光,幽幽道:“你也別蒙我?你果真是為了李氏家族憂心,那為何會這麼急不可耐的把大皇子遣往皇陵。還不是怕他狼子野心?至於內閣那邊,毋庸置疑,你還未安插進自己的人手,俗話說得好,臥榻之旁豈容他人鼾睡,你這些日子,怕是輾轉反側,心裏很不是滋味吧。可若因此,你想借我的手替你除去鎮北王,那就太高看我了。天下人誰不知道,我這大長公主殿下如今也隻能在後院侍弄些花花草草了,別的蓋是一律不過問的。所以說,今個兒,你算是找錯人了。”
雖也有些預感,要說服高寧大長公主殿下不會這麼容易,可太皇太後怎麼都沒想到,她會如此直截了當的拒絕自己,還戳穿自己的野心。
兩人都已經到了這個年紀,又都經曆多少沉沉浮浮,自然沒什麼需要在對方麵前裝的,太皇太後氣的猛的一把把手中的茶杯放在桌上,一字一頓道:“你這番話,百年之後可敢說與列祖列宗聽!若你敢,哀家今個兒也不留你!”
高寧大長公主殿下噗嗤一笑,“你這話言重了,我一個出嫁的公主,可不敢當。”
說罷,她輕輕抿了一口茶,起身就離開了。
見她高昂著頭離去的背影,太皇太後幾乎要氣炸了。想她如今已經是太皇太後,離垂簾聽政隻有一步之遙,可憑什麼,她還能在她麵前如此趾高氣昂?她難道就不怕她清算嗎?
沒錯,她是大長公主殿下不假,可一朝天子一朝臣,她真的就這麼篤定殷家能永享富貴榮華,永葆太平?
“主子,您息怒。固然能從大長公主殿下這裏下手是一個絕佳的法子,可也並未我們沒有其他可以利用的人。這京城這麼多貴族,可天下還是李家的天下,您想重用那些人,想提拔那些人為自己所有,這還不是一句話的事,頂多和內閣那邊,扯扯皮嘛。”
“哦,對了,您不妨替先帝下個罪己詔,如此,也算粉飾太平了,那些讀書人,當真還敢生事兒不成?”
太皇太後近來確實是有這個心思,雖說成元帝已經去了,這罪己詔的時機到底有些不妥。可這至少代表朝廷一個態度。如此,也能給自己更大的利益和好處。
這罪己詔一下,其中好多明眼人看得到的過失,可是得一一陳訴的,要知道成元帝生前最好麵子,太皇太後這無異於是打他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