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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日, 洛陽城北麵各門洞開, 四下通亮, 城中守軍已接到命令, 各路人馬鋪開數裏之遙, 旌旗遮天蔽日, 嚴陣以待。
在一陣昂揚的軍樂鼓奏聲中, 凱旋回朝的軍隊進入正門。
為首的高頭戰馬上,國師身穿朝服,紫金鬥篷下懸著一柄先帝禦賜的蟠龍寶劍, 足蹬玄色緞靴;在他身左右兩側稍後之處,跟著的是北軍中尉石錫和征西將軍鄺樂。
皇帝和皇後也早已換上吉服,一身禦朝大典大典裝束, 登臨洛陽城城頭。
站在城頭遠遠望去, 隻見國師率領的五百騎士,一個個均戴著銀色兜鍪, 上插紅色羽毛, 兜鍪的頓項將脖子護住, 隻露麵目。隨著軍隊緩緩朝城內推進, 逐漸能更加清晰地看清這些人身上穿著的銀白鐵甲, 連戰馬均戴麵簾披鐵甲, 馬頭插著紅色羽毛,馬尾係著寄生
整支隊伍整齊劃一,紀律嚴明, 當鐵騎一動, 鐵甲和紅色羽毛齊齊擺動,宛如天降神兵。
就連城中的所有守軍和郎中騎的尉官見了,都不禁暗暗驚歎——好一支精銳之師!
軍隊穿過甕城,來到內城城下,國師勒馬。左側北軍中尉石錫立即揚起手,示意——停下!
整支部隊戛然而停,絲毫不亂,騎士和戰馬儼如一體,五百人儼如一人。
國師一聲令下:“卸甲!”
五百將校和軍士,應聲下馬。一時間聽見金石撞擊之聲,很快地,鐵甲、牛皮披帛、甲裙、弓箭袋、長|槍……種種兵器,齊齊落地。
五百個騎士隻穿布製戎服,置盔卸甲地立在原地。
“罪臣慕容情,參見皇上!”國師朝著城頭的皇帝,頓首正拜。
五百將士隨之而拜:“吾皇長樂未央!”
皇帝終於長出一口氣,他快步奔下城,親自迎接上前,彎腰握住了國師的雙手,將他從地上攙扶起來:
“愛卿呀,朕對你,真是朝思暮想!”
“臣有罪!臣端察形勢,隻因變化太快,未能及時請命,便擅自取了漢中,臣向皇上請罪!”
皇帝近距離觀察這位名震天下的國觀大宗師,隻見國師雙目深邃,氣態高雅,清秀溫潤的麵貌中,透出一股謙衝恬退的君子氣態,宛如冰清玉潔的高山,不見一絲狂傲。比起功高震主的名臣,他更像是一位修者。
他的腰間還掛著先帝禦賜的寶劍,並且細心地以緞布纏了劍柄——可見他以此是要表達自己對於朝廷和皇室的恩情感念!
皇帝一顆懸著的心稍稍放下。
“愛卿何罪之有。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此乃兵家常事;何況愛卿審時度勢,擊破鬱榮,為大晉立下汗馬功勞,應該論功行賞才是。”
徐皇後在旁笑道:“大宗師在外征戰,皇上始終擔憂你的安危。如今平安歸來,實乃萬民之幸。”國師朝她深深一揖。
皇帝道:“朕早已吩咐後宮備下宴席,愛卿快隨朕入宮罷。把所有的將士都叫上,這些為國立功的忠臣良將,朕皆重重有賞!”
一場危機,終於就此化解。
……
夜間,太尉府。
雲晟率領親兵和心腹回府了,一路步履飛快,背著雙手,麵孔繃得緊緊的;經過正院造景的小水塘時,他還一腳踢翻了上月不久前布置的太湖石——這塊石頭還是在宮中做美人的女兒雲飄飄給他祝壽時命人送來的,據說能接引好風水,保他雲家一門富貴官運亨通。後院的姬妾們見他這般模樣,紛紛大氣也不敢喘。
雲晟不理那成群如花似玉的小妾們,徑直來到後院書房,管家上來添茶拉簾子,很快悄無聲息地退出去,關門留下雲晟的和幾個心腹在內。
此刻報更的聲音響了,剛過子時,就在剛剛過去的昨日,雲晟錯過了幹掉死敵國師慕容情的絕佳機會,這讓他氣衝鬥牛,回府之後一連摔爛了三個流光白玉杯。
原本確定國師班師回朝的消息,雲晟早就謀劃好了,當日立即差部下去調城中大營的守軍。
誰知道,衛尉高有光早就接到宮中聖旨,命令南軍各營將士沒有皇帝親令不得擅動;幾個城門校尉也都不聽他的。郎中令成銘又接到後宮雲太後懿旨,率領三署緹騎紛紛把住各個城門,導致手握虎符的雲晟一個多餘的兵也調不出來。
雲晟原本料定國師不可能束手就擒,他計劃國師一進城,他便關上城門;隻要國師的兵接近皇帝,他便以國師意圖逼迫聖駕之名,率領親兵勤王護駕,誅殺國師;誰料國師隻帶了五百人,還命令軍隊卸甲,連一個口實都不給他。
他實在想象不到,國師竟如此大膽,隻帶五百人便入了洛陽城。
皇帝都聽了皇後徐氏的唆使,將城中所有衛士關卡把住,使得雲晟十分被動,根本出不了兵。
這次失敗的行動,不但暴露出他自身對於京城形勢的預估不足,而且還提醒了他——雖然在今天以前,他是朝中掌握兵權最多的一名大臣,然而慕容情回來了,許多觀望駐足的官員很可能保持中立,觀望形勢,不會再朝他靠攏——他要掌控全局,在很多地方還差了布局。
雲晟惱怒至極,他殺慕容情最好的機會錯過了,他深知這位對手的厲害,這種千載難逢的時機一旦失去,絕難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