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慈母別去盈盈淚 青山依舊人不同(1 / 3)

好大一場雨!閃電撕開了天邊的幕布,雷聲轟炸著萬靈的耳膜。風助惡勢,雨傾激情,整個河山,似乎都在巨大的咆哮聲中四下躲避。

也不知是多大的雨點,擊在水麵上,似是小石塊投進了沸騰的油鍋。這個時候,天地在交戰,是蒼天把誰也沒有放在眼裏的對大地的戰爭!它們各逞所能,誰也沒有在乎戰爭的代價,誰也沒有在乎給別家帶來的災難。其實,蒼天就是這樣,它不在乎別家是否無辜。正如同這個世間的掌權者,隻是要自己的痛快,別人?它哪能在乎!

風雨中,蒼天一邊施展自己的淫威,一邊肆無忌憚地挑釁著世間的生靈,盡情展示自己的強大。它高高在上,壓迫一切敢於忤逆自己意願的存在。麵對囂張的上天,大地也隻好沉默,任那咆哮著的蒼天張狂。

青山腳下,一池淡水。

水是掩映在柳樹林裏麵的。眾多的柳樹,隨意地就在湖邊生長,春來絮漫舞,夏來生陰涼;秋葉培熱土,冬雪製素麾。就像與世無爭的賢人,任你風雨浮雲,我隻適我樂心。就像現在的風雨鳴雷,柳枝隻是隨你搖晃,你卻莫能奈何我有深根。依稀遠山點頭,儂儂萬般雜聲,我卻隻淡淡一笑,溝壑自在心中。

柳林動處,裏麵一角屋簷顯出,原來這裏竟有人家。近處看了,確是一角小屋。四周既無院場,也不見很大開闊地,就隻是一角小屋。風雨中,柳林飄移,青山濛濛,小屋隻是突兀地顯在那兒,無語地訴說一處寂涼,兩分蕭瑟。

此時,屋門開著,裏麵一個矮小瘦弱的背影,正背對著屋門,隻那麼散亂地坐著。在他的懷裏,一個白色衣服的身體,靜靜地依著。兩個人,或者說是兩個身體,動也不動地緊緊依著。屋外的風雨,雖然還是一片聒噪,然而屋裏的寧靜,卻總也無法打破。

屋外風雨依舊。也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那瘦小的身體終於動了,站了起來,抱著那個白色衣服的身體。像抱其珍貴無比的玉,像抱起晶瑩的冰,但他隻是很小心地抱著。他抱地很輕盈,好像那身體沒有重量一般。輕輕地,放在屋角的幹淨矮榻上,然後蹲在一邊,一雙小手捧著那人的手,又呆呆地不動了。

榻上那白衣身體分明是個極美的女子。羅裙生塵,仍不能掩蓋她絕世的容顏。見得她白衣素裹,麵如清秋西邊月,黛眉渙散而微皺。眉下雙眼緊闔,不能看到一瞥的風情。隻是麵色蒼白到了極致,不能從中分辨她的年齡。但總也不能讓人生出“毫無生機”的念頭來,隻是感覺如玉雕冰刻的帶雪梅花一般。雙唇不開,但稍稍上翹的弧度卻似乎在訴說著什麼。細細看去,隻覺她靜靜躺著,帶著一絲痛楚,兩分不舍,千萬慈愛,猶如隻是淺淺睡去一般。恍惚見,驚覺她會翩然而起,素衣踏足於苦難人間,猶如神仙中人。

地上蹲著的瘦矮小人兒,看去卻和那如同淺睡的女子,形容總有五六分相像。但見他一雙修長的眸子,正癡癡呆呆地睜著,隻看著榻上的女子,一眼也不去與她分別。

猛然間,風從門口擠了進來,一絲涼意撲上了屋裏兩人的身體。那瘦矮小人忽然感覺脊背生起一陣潮濕,偏過頭就看見有雨絲飄進門來,落在屋裏。想了一想,不情願離開榻上的女子,又不想風雨打擾了她,隻好轉身去關門。一霎間,他的一雙眸子充滿了怨怒,卻終於是有了神色。起身倒退著到了門邊,翛然回頭瞪著兀自肆意的蒼天,嘴角動了動,又回頭瞅瞅屋裏,可能是怕打擾榻上的女子,終於還是沒有張口怒罵。

滿臉忿怒悲傷的瘦矮小人,尚且是個七八歲的孩童,雙臂伸開不能拉上雙扇門。他隻好一腳踏出門,伸手就要去拉上一扇。正在這時,正值又一道霹靂劃破天際降落下來,不偏不倚的向著小屋門前砸下。那童子此刻正心若死水,見那霹靂隻衝他而來,也不懼怕,隻怒視著越來越近的光華。一瞬間,他眼眸隻見一片淡藍幾近無色的雨水裹在耀眼電光裏徑直奔向他腦袋而來。他心裏也沒有恐懼,隻有一片安詳,隻是默默說道:“娘,孩兒來陪您了!”隻見那閃電連同那片水撲上他的身體,直直砸在腦袋上,緊接著身體一陣劇痛。他也不叫出聲,咬牙將門拉上,便要奔向榻旁陪著娘親去。隻是關門的時間裏他幾乎熬光了身體裏的力氣,現下又是渾身骨頭幾乎化掉一般,血肉也好像交織在一起,身體那堪比撕裂的疼痛感覺瞬間充滿了腦袋,揮之不去。他意識裏對自己叫道:“要去娘身邊,死也要和娘在一起!”腳下也在費力地挪動著。他感覺自己的眼睛在冒火,渾身的血在沸騰。眼看著就要挪到娘的身邊了,他感到一撥更加巨大的疼痛突然就向肺腑裏湧來,使得他已經幾乎感覺不到骨頭存在在身體內,隻有翻騰的血在支撐著他向前繼續挪動。疼痛也不知持續了多長時間,隻是就在到達榻前的時候,他感覺到身體的疼痛已經在減輕,骨頭似乎也回到自己的身上了。“這就是死的感覺嗎?疼痛過後就是要死亡了。嗬嗬,娘,孩兒就要來找您了!”

自中電擊那一刻起,他一直僅憑意誌在堅持抵抗身體的疼痛,精神幾乎耗盡。現下疼痛漸去,他再也支撐不住自己的身體,噗通倒在榻旁。至於努力伸出雙手捧起娘親冰涼的手時,心下放開,頭一偏,靠在榻邊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