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古代駿馬名稱大略(二)(1 / 3)

一旦談及古代中國的名馬,人們首先想到的,往往是西周穆王的“八駿”。《穆天子傳》載雲:“(穆)天子之駿,赤驥、盜驪、白義、踰輪、山子、渠黃、華騮、綠耳。”[1]《拾遺記》雖然也提及“八駿”,但是其名與《穆天子傳》迥異:“王馭八龍之駿:一名絕地,足不踐土;二名翻羽,行越飛禽;三名奔霄,夜行萬裏;四名超影,逐日而行;五名踰輝,毛色炳耀;六名超光,一形十影;七名騰霧,乘雲而奔;八名挾翼,身有肉翅。遞而駕焉,按轡徐行,以匝天地之域。”[2]

此外,唐太宗所寵愛的六匹戰馬,即所謂的“昭陵六駿”,也頻為後世之人道及。昭陵遺址在今陝西省醴泉縣西北的九峻山上,太宗當初曾經親自撰文,為文德皇後立碑於此,並刻六匹愛馬之石像。《冊府元龜》載雲,唐太宗貞觀十年(636 年)十一月,謂侍臣曰:“朕自征伐以來,所乘戎馬,陷軍破陣,濟朕於難者,刊石為鐫真形,置之左右,以伸帷蓋之義。”[3]《金石錄》雲:“右《唐昭陵六馬讚》。初,太宗以文德皇後之葬,自為文,刻石於昭陵;又琢石象平生征伐所乘六馬,為讚刻之。皆歐陽詢八分書。”[4] 這六駿的名字分別是:颯露紫、特勒驃、拳毛、青騅、白蹄烏、什伐赤。

又,太宗在位後期,北方遊牧部落骨利幹(或謂其地在今貝加爾湖之北)曾遣使獻馬:“其大酋俟斤因使者獻馬,帝取其異者,號十驥,皆為美名:曰騰霜白,曰皎雪驄,曰凝露驄,曰縣光驄,曰決波騟,曰飛霞驃,曰發電赤,曰流金,曰翔麟紫,曰奔虹赤。厚禮其使。”[5]

此外,尚有其他許多“駿馬”、“寶馬”、“天馬”、“神馬”之類,如駃騠[6]、騕褭[7]、汗血馬[8]等等,本文不擬詳述。

古代中國之馬——尤其是名馬——之非“土產”,而多得之於域外(特別是中亞和北亞),早為世人認可,在此毋需贅述。實際上,從這些名馬的稱呼方麵,很容易辨別出非漢語的語原。諸如“盜驪”、“踰輪”、“什伐赤”、“特勒驃”等,都難以用漢文解釋其含義。至於“白義”、“渠黃”、“華騮”、“颯露紫”等,雖然似乎頗具漢文含義(古人確也多作這類解釋),但是,它們很可能仍屬外來語譯名,隻不過兼顧音義罷了。至於《拾遺記》所列的馬名,則恐怕絕大部分是後人將其“漢化”和“神化”了的名號,業已脫離了真實馬匹的本來麵目,歪曲了名號的最初含義。

本文旨在就古代中國部分名馬的稱號,作語原方麵的探討。對於前人的陳說予以重新研究,或有新的發明,或作修改、充實,以期初步揭示出域外遊牧民族的“馬文化”對於古代中國文化的巨大影響。

對於馬名的比定,力求符合於下述三個條件:第一,在語音方麵盡量一致(當然,考慮到各種方言的區別,以及漢譯者在兼顧音義時可能出現的語音偏差,有些對音不可能象現代譯名那樣精確地吻合)。第二,多數原語當與顏色有關(盡管郭璞“八駿皆因其毛色以為名號”之語[9]未必盡然,但也不能完全無視)。第三,這些原語無論是含有顏色之義,還是其它意思,都應該本就是馬的稱號,或者是與之關係密切的詞彙。茲考證如下。

一.“盜驪”的語原可能是突厥語 toru?

郭璞注《穆天子傳》“盜驪”雲:“為馬細頸。驪,黑色也。”在此,“驪”字似乎有其漢文含義,但是這種馬還有許多異名。《廣雅疏證》釋“駣”條雲:“《史記?秦本紀》‘造父得驥溫驪’,徐廣雲:‘溫,一作盜。’《索隱》雲:‘鄒誕生本作駣,音陶。’則盜驪即此駣。……《玉篇》作桃;《禦覽》引《廣雅》,亦作‘桃’;《集韻》雲:‘駣,獸名,似馬。’”[10] 由此可見,“盜驪”又能作“駣”、“桃”、“駣”等;而“”、“”諸字卻無“黑色”之義,僅音與“驪”同而已。亦即是說,“盜驪”一名最初全然出於音譯,是十分明顯的。故而,“盜驪”之原義未必是“細頸的黑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