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西 路 上

陳加西對上級任命他擔任“第四縱隊”司令兼政委一職,心理上一下子接受不了。前一陣子傳言要成立新四縱,陳加西沒想到上級會提拔他,事先沒透露一點這方麵的消息,連提拔前考察摸底的程序都沒有。突破臘子口,進入甘肅地界後,紅軍第一、三軍團裏,戰功卓著的團長比比皆是,三十二歲的十七團團長陳加西無論從年齡還是打仗經驗,隻能算個“小字輩”。陝甘支隊政治部首長宣布完命令後,對陳加西短暫的談話中,流露出的期望卻很高,要他這個“常勝團長”帶領“新四縱”,準備去啃掉一塊硬骨頭,打一場隻能勝不能敗的戰役。

陳加西心想自己算什麼“常勝團長”?從江西、湖南、貴州一路走過來,各種戰役打了無數次,大部分硬仗都是在軍團的統一部署下打的。說到陳加西每次作戰能夠取得勝利,也隻是在一些小戰役中,他們團確實沒辜負上級的期望,一打一個準,尤其是在若爾蓋那次戰役中,為把敵人困死,他們堅守了半個多月,直到他們斷了糧草,在沒有供給的情況下,陳加西派人去就近的農戶家征糧,當地老百姓被軍閥侵擾掠奪,受夠了戰亂的苦難,早把一點口糧都埋藏起來,任你掏多少錢都不願賣一粒糧食。陳加西的幾千號人馬就靠吃積雪嚼草根,在寒冬裏硬是又堅持五天五夜,最後把敵人的一個旅困得實在無計可施,悄悄地撤退了。後來,在幾次小型戰役中,陳加西率團作戰,沒有打過一次敗仗,為此,陳加西得到上級的高度讚賞,稱讚他是獨立作戰的“常勝團長”。

“新四縱”麵前剛成立,上級緊跟著召開作戰會議,給“新四縱”下達了奔赴甘南攻打宕昌的命令,並且強調這次戰役是一次硬仗。

這次宕昌之戰,關係著紅軍進入甘肅的安危。作戰會議後,陝甘支隊的最高首長給陳加西單獨談話,陳述了這次戰役的利害關係,又表明甘南是民族聚住區,還得安撫好當地的民族群眾,以防敵人擾亂民族關係,造成更多的障礙,要求陳加西一定要像以前的戰役那樣,寧願自己吃苦,也絕不擾民的原則,一定把這次仗打好。陳加西在首長談話期間,始終沒表態,隻是一個勁地點頭。首長是身經百戰的名將,知道打仗這事誰也不敢預先保證隻贏不輸,他們也沒叫陳加西表態,隻是用信任的目光望著陳加西,使他感覺到那目光壓在自己肩上的重量。

“新四縱”下屬三個團兵力,都是秘密從各個軍團抽調出來的。上級考慮到甘肅整個局勢動蕩,為了不使境外組織和馬鴻逵在各個防區趁機做文章,既要攻克宕昌,又不能叫他人看出各個軍團減少兵力,便從各個軍團絕密地臨時抽出三個團兵力,組成這麼一支隊伍。

“新四縱”的兵力調整都是在深夜裏進行的,悄悄地集結。雖然各個團都編了新的番號,但為便於識別,允許在內部還叫原來的番號。在以前的各種戰役中,團與團之間在一個戰壕裏或多或少都打過仗,現在臨時組成一支新的隊伍,大家相互都不太陌生,在做了一番戰前動員和後勤方麵的準備工作後,“新四縱”向甘南開拔。

正是深秋時節,甘南地闊荒蠻,放眼四周,一望無際的荒野上,除了風在肆無忌憚地裹脅著沙塵在瘋狂奔跑、叫囂外,幾乎很難看到一絲帶著生氣的人煙和綠色植物。直到過快接近哈達鋪時,才看到了一些稀稀落落的已經憔悴的綠色,一副寂寞、懶散的樣子,叫人看著打不起精神。來到哈達鋪,這裏卻是另一番景象,到處是開得紅紅紫紫的紅柳花,胡楊樹上的葉子像鍍上一層黃燦燦的金帛,熱烈而嫵媚,把秋天的迷人之處毫不保留地呈現出來,使人陡增信心。

陳加西倒背著雙手,站在夕陽下,高大的身軀像把剪刀似的,把完整的夕陽硬剪開一個黑乎乎的缺口,拋在荒野上,使溫暖宜人的夕陽像被濺上一滴濃黑的墨水一般,失去了應有的魅力。

陳加西此時正苦惱著呢,他率領的老四十二團、老四十五團和自己的老十七團,經過三天的艱難行軍,終於抵達離宕昌城不遠的哈達鋪,突然接到情報,離宕昌還不遠的岷縣告急,說是扼守宕昌城的馬家英,親自到岷縣去鎮壓已經起義的守備團團長曲和才。曲和才被馬家英抓起來,岷縣的情形非常危急。陳加西從偵察員的情報中得知,這次馬家英親自去岷縣處理兵變,可能帶的是主力部隊,沿途之處塵土飛揚,兵馬無數。本來,“新四縱”進軍甘南,聲勢浩大,岷縣獨立團的地下黨做了大量工作,已經鼓動曲和才團長起義,岷縣自會不攻自破,陳加西率部隻要攻下宕昌,搗掉馬守成老窩,就大功告成。但他萬萬沒有想到,馬家英在這個時候,會放下老窩宕昌不顧,帶主力部隊去爭取小小的岷縣?棄帥保卒,誰都知道這是死路一條,但這麼一個明顯的破綻敵人又豈會輕易地露出來?看來問題並不是表麵上看得這麼簡單。陳加西與各團團長開了個碰頭會後,猜想這可能是敵人玩的花招,有意布下的疑惑陣,是叫“新四縱”分散兵力,然後他們布好口袋,從容地把“新四縱”一口一口吞吃掉。還沒和敵人正式接上火,就感到馬家英的狡猾,陳加西緊鎖眉頭,傳令各團在哈達鋪駐紮,按兵不動,原地待命。

陳家西與縱隊司令部一幫人研究戰鬥方案,大家各抒己見,最終意見統一,兵分兩路,一路主打宕昌,另一路奔赴岷縣救急。但是在怎麼分兵上,大家意見卻難一致。到底敵人主力在哪個地方,怎麼分兵才能與敵人兵力相當?現在宕昌敵軍首領去了岷縣,又不知帶走多少人,宕昌城裏敵人的兵力不詳,真不知道該不該用主力部隊。在分散兵力這件事上,陳加西本來就有點想法,他不想在大戰之前分兵兩路出擊,萬一中了敵人的圈套,宕昌離岷縣太遠,一下子兩麵都救不了急,宕昌沒攻下來,再失去一支人馬,這個責任他陳加西可擔當不起。於是,他宣布散會後,一個人離開駐地,來到空曠的戈荒野,想靜靜心,一個人再細細地揣摸揣摸敵人的意圖。

正在陳加西舉棋不定,理不出頭緒時,參謀長魏大泉走過來,對陳加西說:“司令,還沒有對分兵方案下決心呀?”

陳加西轉過頭來,看了一眼魏大泉,說:“這個決心不好下啊,現在摸不清敵人主力到底在岷縣還是在宕昌,如果分兵不利,哪路人馬陷入敵人圈套失手了,都會影響到我們這次戰役。”

魏大泉說:“司令,這個大家心裏都清楚,依目前的情況,我們必須分兵,得趕快出擊,如果再拖延幾天,會影響到士氣,可能還會給敵人留下調動兵力的可乘之機。”

陳加西扭頭看著魏大泉,突然對他說道:“大泉,假如你是司令,你認為怎麼分這個兵最有把握?”

魏大泉早就料到陳司令會有這招,胸有成竹地說道:“我會把兩個主力團合在一起主攻宕昌,其餘兵力奔赴岷縣救援。”

“為什麼?”

“因為宕昌是敵人的重鎮,雖然敵人主將去了岷縣,未必會把主要兵力帶去,敵人玩這個把戲,就是給我們投的煙幕彈,目的是想讓我們上當,以為他們的主力真的去了岷縣,吸引我們把主力調過去,分散我們精力,然後牽製住我們,把我們去攻打宕昌的這部分兵力困住,再讓我們又從岷縣趕回宕昌來救急,這樣就可以把我們拖得兩頭跑,先拖垮我們的士氣和精力,再慢慢地削砍我們。”

“有道理,”陳加西點著頭說,“我也是這麼想的,隻是……”

“隻是在摸不準敵人主力究竟在哪裏的情況下,我們把主力放在宕昌這步棋有點險。”魏大泉接過陳加西的話說,“可險棋也得走啊,時間不等人,甘南這蠻荒之地,如果再拖延時間,供給就會成為頭等大問題。在這個人煙不濟,荒漠縱橫的地方要弄個糧草肯定很難,眼看又進入深秋,氣候也會越來越冷,再說,上級還在等咱們的消息,咱們也拖不起呀。”

“當前的情況非常嚴峻。”陳加西說,“根據現在情況來看,敵人確實不太可能把主力調到岷縣去,宕昌才是他們的重地,需要主力把守,可馬家英這個老狐狸居然會在這個時候,親自去岷縣,他究竟走的哪步棋,出的哪個招?咱們不能不考慮清楚,不得不做防備。想當年馬守成隻有一個旅的兵力,就把馬鴻逵幾個師打得招架不住,要不是鄰國插手,出動那麼多飛機大炮,馬鴻逵絕對不是馬守成的對手,可見馬守成非等閑之輩。我聽說馬守成每次打仗,靠的就是他這個姐夫馬家英,現在馬守成雖然跑到外國去了,馬家英卻能把宕昌把守得固若金湯,能讓不可一世的馬鴻逵攻不下來,這個馬家英看來還真是個人物。所以,我們對馬家英絕對不能掉以輕心。”

魏大泉說:“就憑馬家英臨陣突然帶兵去岷縣這一手,就可以看出這是個狡猾的勁敵,放一般人身上,大戰在即,主將怎會扔下老窩去援救一個小地方呢?”

“所以,咱們這次也學一下馬家英的戰術,來個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陳加西緊鎖眉頭說,“我決定,兵分兩路,一路由四十二團和四十五團主力部隊攻打宕昌,另一路由我帶縱隊司令部和十七團去岷縣救急,萬一敵人主力在岷縣,那麼我們就要拚上死命,和馬家英把這個仗打下去。”

“那麼,宕昌的主攻部隊由誰來帶領?”魏大泉點著頭,急切地問了一句,提出自己原意去打這個頭陣的請求。

陳加西說:“大泉,你就別想立這個頭功了,這次我想由他們兩個團長自己帶領,我連一個副司令都不派遣,連作戰方案都不給他們定,就由他們自己去弄。”

“司令真是膽大,”魏大泉說道,“四十二團團長潘洪業人粗,遇事急躁,四十五團團長邵延新心細,性子緩和,但也是個粗人,這兩個人一急一緩,放在一起,恐怕難於相處,這是打硬仗,大敵當前,主力部隊兩個團要是各行其是,沒一個統籌的領導指揮,豈不亂了方寸?”

陳加西說:“你這樣想是對的,可打這種摸不清敵人底細的仗,最好不要設置層層領導,以防到時不好調整兵力,就放開手腳讓他們自己去打,他們肯定打得漂亮,如果層層管理,他們才不自在呢。當然,這麼大的仗,我不可能不考慮由誰統籌的問題。潘團長和邵團長兩人大致旗鼓相當,我就讓潘團長這次統籌指揮。”

“潘洪業?”魏大泉叫了一聲,“他不如邵延新有計謀!再說,原來傳說他是‘新四縱’司令的最佳人選,後來上級任命的卻是你,雖然他會聽從上級命令,但心裏難免會有點想法的。”

“沒想法是不可能的,”陳加西說,“潘團長是個老團長,並且功勞很大,那天接到任命,他還對我說,上級不叫他當司令、政委,給他連個話都不談,看來上級對他這個火爆脾氣是不放心的,今後他得改改。這次上級沒叫他擔任司令,首長肯定考慮到他的魯莽,這次又是在民族地區打仗,情況要比別的地方更複雜。可能上級借這次戰役磨磨他的暴脾氣,不讓他意氣用事。再說,我了解潘團長,他這個人脾氣直,不打仗時什麼都敢說,一旦打起仗來,不計較個人私怨。他打仗沒問題,就是他的這個不管不顧的脾性,我有點擔心,這可是個民族地區。”

魏大泉說:“既然這樣,司令為什麼還要潘團長指揮宕昌這一仗呢?”

陳加西說:“潘團長看上去粗,其實他心很細。宕昌一戰,打的是急仗,要一舉攻下來,不能給敵人喘息的機會,這種時候還是要把擔子壓在急性子人身上,才穩妥些。至於其他,我得給他定下幾條死規定才行。”

魏大泉點著頭說:“那我現在就去通知各團長開會,聽你下達作戰命令。”

“這個會就不開了,我要單獨給潘團長和邵團長談分兵作戰的事。”陳加西說,“大泉,你去組織縱隊司令部的參謀,按我剛才說的,立即擬好兩路兵力的行軍路線,分發各團,明天一早,我們就按各自的路線開進。”

第二天一大早,四十二團團長潘洪業和四十五團團長邵延新組織各自人馬,向宕昌開進。經過大半天急行軍,天快黑時,將隊伍拉到離宕昌城隻有十幾裏地。將帳篷紮好後,潘洪業和邵延新立即召集各營長一起研討攻打宕昌之計。這時,通信員來報:剛接到消息,離宕昌城十幾裏處的迭部城守備團團長來建東起義,派人前來請求接受他為攻打宕昌城一員。

邵延新一聽,氣不打一處來:“潘團長,不要理會這個來建東,他原來是宕昌守備旅的一個團長,是我們以前發展的黨員,在馬守成占領宕昌後,來建東被查出身份,為保全性命,這個膽小鬼立馬叛變,不但如此,他還將自己的女兒送給馬守成的副司令馬家英作了姨太太,現在馬守成逃到境外去了,看著馬家英也大勢已去,我們打過來,他這次又要轉變風向,反戈馬家英,投靠我們,這種變幻不定的人真是可惡至極,對這種人我看我們還是謹慎一點的好。”

潘洪業鎮定地思忖一陣,寬容地說:“來建東為形勢所迫,當時甘南全落入馬守成之手,來建東本來就在賊巢,當時降服於馬守成,迫於無奈,現在能思悔反過,起義投明,說明他心裏還是向著我們的,當前局勢,我們應接納他才對。”

邵延新憤然道:“對這種苟且偷生之徒,我們得有所防備,誰知他這次又安的什麼心呢?。”

潘洪業說:“邵團長,再怎麼說,來建東也是個明白人,現在馬守成已經跑到國外不知死活,馬家英雖然還在蹦躂,可也已經成了秋後的螞蚱,他還能有什麼異心?他能認清大局,站在我們這麵,也少了個障礙,咱們就接納了他吧。”

邵延新不再言語。

潘洪業派人前去告知來建東:紅軍歡迎他,不必他前來攻打宕昌,隻守好迭部城,不讓逃竄敵人入城,就算幫了大忙。

隨後,潘洪業說自己的想法:“現在我軍壓境,敵人早已慌亂,我們何不乘此機會一舉攻下宕昌城,端了敵穴,把馬家英的後路斷了。”

邵延新說:“我也是這樣想,既然迭部城已由來建東控製,我們無須分散兵力,一並攻打宕昌,時機再好不過,但是,我還是有點擔心,我軍一直是急行軍,現在士兵體力恐怕有所不支,怕打成疲勞戰,可能會影響到攻城。”

大家都說:“邵團長不必多慮,現在士氣正旺,一鼓作氣,等攻打下宕昌城,再好好作一次休整。”

“好,”潘洪業見大家熱情很高,征求過邵團長的意見後,高興地說,“既然各位群情激昂,我就部署攻城計劃。邵團長,你看這樣行不行,你的四十五團從宕昌城北進擊,我從城東進擊。我們兩麵夾擊,包圍住宕昌城,同時用大炮轟擊,叫敵人摸不著我們到底有多少兵力。”

邵延新說:“大家既然都這麼精神,潘團長,你是指揮,就下達作戰命令吧。”

潘洪業對各個營的攻守做了具體部署,最後,他與邵延新商量一番,才說道:“有一個問題,大家一定要記住,千萬不能傷及無辜,尤其是宕昌的少數民族群眾,馬守成這些軍閥在甘南迫害他們時間太長,我們是來解救他們的,一定要保證群眾生命財產安全,不能誤傷一個無辜!”

有個營長說:“這是打仗,槍子不長眼,萬一……”

潘洪業斬釘截鐵地說:“我在陳司令那裏是立下了軍令狀,在我潘洪業這裏,不講萬一!否則,軍法處置!”

邵延新在心裏暗暗佩服潘洪業這個粗魯的人,關鍵時候心卻很細,能大膽處事,並且時刻記著上級的有關指示,看來,司令讓他指揮宕昌之戰算是選對人了。

潘洪業下命令:“為防止傷到群眾,我們今夜零時靜夜攻打宕昌,給敵人來個防不勝防。到時以炮聲為令,一舉攻城!”

當夜零時整,宕昌城東方向,一聲大炮巨聲響過之後,兩路人馬如潮水一般向宕昌城湧去。

城內守敵——馬家英的副司令苗占坤沒想到“新四縱”一到宕昌,不作休整就攻城,但他一點也不慌亂,因為宕昌城堅兵強,他已得到“新四縱”的司令親自帶大批兵力去岷縣打馬家英的情報,所以他一點都不懼怕他們來攻城,在城外的一片喊叫聲中,他還召集部屬說:“敵人連日來長途行軍,一定人困馬乏,現在又兵分兩路,來攻宕昌的不是他們的主力,實在不足為懼,隻要我們固守城池,再組織騎兵出城反撲,不讓敵人靠近城牆,他們就別想攻下我們!”

苗占坤一麵命炮兵將大炮架好,向城外各方對準射擊,一麵派出四股千騎人馬,衝出城來,想阻止攻城人馬接近城牆。

四十二團剛接近城跟前,城內敵軍的大炮就打響了。

一陣炮火過後,敵人的城門洞開,從城內湧出千騎人馬,大聲呐喊著,一路衝殺過來。

霎時間短兵相接,雙方混戰起來。

四十二團的士兵一直疲於行軍,到了宕昌沒有休整,與敵人一接上陣,又是近距離拚殺,體力不支,被打得直往後退。

敵人漸漸占了上風,打得越發起勁,將四十二團逼退到城東的河邊。

這條河不是大河流,但水也不淺,當時隻考慮到攻城,沒有考慮退路,這時,敵人來勢凶猛,四十二團被打得直往後退,河上木橋太小,一時難於過往數千兵馬,四十二團士兵來不及後撤就往河水中跳,想泅渡退到河對岸。一時間,河裏人喊馬叫,亂成一團。

敵人追打到河邊,集中火力向河內、橋上射擊。河裏、橋上一片慘叫聲,四十二團傷亡人員大增,受傷士兵快蓋滿河麵,血把河水都染紅了,在夜晚炮火的照耀下,河水紅得耀眼。

四十二團大敗退到河岸這邊,一查人數,死傷過了大半。

三個營長瞪著血紅的雙眼,給潘洪業複命。

潘洪業早已氣得罵開了娘,從警衛員手裏抓過一條長槍,“哢嗒”一聲上了刺刀,飛身躍上馬背,衝到河邊。沿河兩岸到處是燃燒的炮火,如同白晝,見對岸敵人還在放槍,潘洪業罵罵咧咧挺槍單騎就要向河對岸衝去。

一營長撲上前抓住馬韁繩說:“團長,千萬不能過去,我們的戰士行軍太疲乏,體力不支,敵人養精蓄銳,在體力上已經占了優勢,再加上憑借這條河,又占據有利地形,對我們實在不利嗬!再這樣硬攻下去,我們會吃大虧的。”

潘洪業心裏疼痛,後悔沒有給他的部下休整的時間便貿然進兵,讓這麼多無辜的生命白白犧牲。他望著一河的屍體和血紅的河水,在炮火的光影裏,他的心像被紮進無數綱刺,那尖銳的刺痛讓他的心抽搐成一團,而身上的每一根血管卻在這抽搐中鼓脹起來。

潘洪業忍不住大吼一聲,淚水在吼聲中奔湧出來,模糊了他的視線,他非常後悔:眼看大功將成,卻犧牲了這麼多士兵,是自己的失策嗬!先不說自己今後如何麵對這些亡人的親屬,如果這場戰鬥失利,他將如何向陳司令交代?如果宕昌這一仗打敗,甘肅的局麵將會多麼難堪,馬鴻逵這個老狐狸更會興風作浪,不顧協議,把甘肅往獨立的前沿推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