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明錦歎了口氣,走向連敏柔,正準備出聲調侃幾句時,卻在下一刻也跟著愣住了,隻因這個點心籃裏整整齊齊地碼著數十個大小不等的匣子。
人參、當歸、冬蟲夏草、血燕窩……每一個匣子裏都擺放著一樣藥材。最漂亮的那個小盒子隻有三指長寬,用黑色漆木製成,上麵雕刻著繁複的花朵,裏麵放了兩個翡翠製成的小瓶子。在這些盒子最下麵則擺放了一張紙。
看著手裏這張蒼勁有力,筆走龍蛇的紙張,傅明錦還真不知該如何說起了。
“這竟然是宮裏用的,一年隻上貢三瓶的祛疤痕膏藥!”連敏柔驚呼一聲,看向傅明錦的目光就如同見著了香噴噴豬油的小老鼠般,明亮得傅明錦心裏發磣,後背一寒,深呼吸好幾口氣後,才壓下了想要後退幾步的念頭。
“見者有份。”傅明錦丟了一瓶給連敏柔,另外一瓶則仔細地收了起來。有了這種藥,她就不用擔心明日頂著一張光滑如初的麵容出現在外麵而被眾人懷疑了。
“呀,表妹,你真是我的知己,知道我正需要這種藥,太謝謝你了。”連敏柔將藥膏收到衣袖裏,一臉遺憾地看了一眼被傅明錦收好的藥膏。
“表姐,你屬鼠的呢?”
連敏柔白了傅明錦一眼:“你就拐著彎罵我吧,我這可不是拿來自己用,是給一個朋友的。”說到這兒時,連敏柔臉上流露出一絲憂傷。
傅明錦沏了杯茶,遞給連敏柔,輕聲問道:“你那個朋友為何要用這種藥呢?”
“唉……”連敏柔歎了口氣,看著傅明錦臉上流露出來的關切,隻覺得心裏一暖,那些到嘴的話就再也忍不住地傾訴了出來。
這是一個很俗的故事,故事的主角是一個被欺壓的庶女,在家裏沒有地位,被嫡女和下人肆意欺淩。那個嫡女非常會做人,再兼之才貌雙全,深受長輩喜愛。可隨著時間的流逝,庶女越長越漂亮,不止一個下人私下裏議論其容貌終有一日會越過嫡女。於是,長期被寵愛的嫡女設計將這個庶女毀了容。
“表姐,你打算把這瓶藥膏送給你那個朋友?”
連敏柔點頭,眼裏是掩飾不住的喜悅和激動:“因為被毀了容,再加上庶女的身份,給她說親的都是一些非常差的人家,若她的容貌能恢複如初,想必定能挑一戶好人家。”
傅明錦搖了搖頭:“表姐,若她真如你說的那般美麗,那麼,恢複了容貌,對於她來說,並不是一件好事。”更何況,以色侍人,又會有什麼好下場呢?
“你是擔心她那個嫡姐還會找她的麻煩吧?”連敏柔眨眨眼睛,笑道:“她已經在三年前就出嫁了,而現今她們家裏也隻有她這麼一個庶女。若她恢複了容貌,那麼,想必她的父母等長輩定會在媒人上門時考慮一二,並不會做出輕易就許她出嫁的舉動。”
“可……”傅明錦沉吟了許久,最終,那到嘴的話還是沒有說出口。
連敏柔歎了口氣:“表妹,我明白你的意思。隻是以她的身份和在家裏的地位,能靠著絕佳的容貌攀上一門好人家,往後再細心經營和夫君家人的關係,也未償不能過上好的日子。”
傅明錦眼裏流露出一絲悲傷,卻也說不出勸慰的話語,這就是古代女人的悲哀……
倒是連敏柔這個土生土長,看慣了這些事情的女孩子很快就調整好自己的情緒,見到傅明錦還沉浸在悲傷的情緒裏沒有走出來,遂摟著傅明錦的肩膀,輕聲說道:“表妹,對於她來說,這已經是最好的路了。總比一輩子青燈古佛,或者被家人送給一戶非常差的人家做繼室,或者為妾好多了。”
傅明錦點點頭,她不是救世主,也隻會在聽到這些故事時,為故事裏的主人公掬一把同情的淚水。但讓她出力去救助這些人,那卻是不可能的。她向來習慣獨善其身,更何況,就如同連敏柔說的,這樣的生活,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隻不過,對方是連敏柔的朋友,再加上又恰好在她舉手之勞的範圍之內……想到這兒,傅明錦將剛才收好的那瓶藥膏也丟給連敏柔:“表姐,這瓶藥膏也一起帶過去吧。”
……
午後的陽光,透過窗戶的縫隙照射進來,一陣風吹過,帶來一絲雪後特有的清冷。
傅明錦深吸一口氣,感覺到鼻內喉間全部是冰冷的空氣,那本有點迷糊的大腦瞬間變得清醒起來。
隨意地將書放回桌上,端起放在一旁的茶水輕抿了口,再拈起一塊小點心,這樣的生活還真是賽過神仙。
“表妹,你猜,我帶什麼東西過來了?”話落,人影也出現在麵前。
“表姐,你帶什麼東西過來了?”傅明錦抿唇,笑看著一路跑過來的連敏柔,毫不猶豫地選擇跟著重複了一遍問話。
“嘿!你就猜猜看唄!”連敏柔一眨也不眨地凝視著傅明錦,腳尖踮起,就待傅明錦有什麼動作的話,她可以立刻往後退讓以避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