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總是挽著我的手,甜甜地說:“關,有你真好。你總是那麼溫柔、耐心地陪在我身邊,聽我說心事,要是沒有你,真不知道該怎麼辦呢!”
但是她知道嗎?如果可以選擇,我寧可不聽她說心事、不看她用柔醉的神情對我談論另一個男人,說著她的心動,而我卻隻能隱藏心痛,安安分分扮演著她所定位的,好朋友的位置。
她滿心滿眼,隻容得下他,她甚至沒發現,我生病了。
握著她倒來的冰水杯,體內持續的高溫已令我視線略略模糊,她一直在問我,要怎樣才能讓他喜歡她?她要怎麼辦?
她不知道,她其實好殘忍。
我已經沒有辦法,像以前那樣強自鎮定地安撫她、鼓勵她,修好了電腦,我再也撐不住,幾乎是逃出她的住處……
接下來的字跡,淩亂得無法辨視。
很怪,這樣的文章,沒有邏輯,沒有章法,隻是信筆寫來的情緒抒發,她卻著了迷似的,愈是往下看,愈是被每一個字句抓住心思。
也許他以為,沒有人會看到,於是毫無保留地敞開自己,也因此,讓她看見了一個男人,赤裸裸的內心世界。
這應該就是莫名吸引她的原因吧!她彷佛真能感受到,他深沈的無力、難以言說的情感、強自掩抑的悲哀……
這樣一個男人,會讓人忍不住憐惜。
來來回回,將這段文字重複看了又看,接連幾次似有若無的雷同遭遇,巧合得令人驚異,恍惚間起了與現實交錯重疊的錯覺……
一個月內發生了三次車禍,根據這三次的統計量數,我能否導出──女人開車影響公共安全的結論?
腦海不期然浮現今早的意外,此時看到這段話,還真沒來由地心虛。
身上多處擦傷,手肘關節處隱隱作痛……
她想起那隻手臂上的擦傷。
由他的外表判斷,應該也是學生吧?不曉得他現在怎麼樣了?有沒有遲到?
當機車在十分鍾後熄火,關毅幾近認命地歎了口氣,不費吹灰之力地接受了事實。
早該知道的,女人開車是種無預謀的殺人行為。他想,這輩子他都很難再扭轉這道觀念了。
更倒楣的是,今天是大刀王的課,他注定是趕不上了。到目前為止,班上還沒人有那個狗膽蹺這堂課,他需要更多的祝福。
牽著機車逛了半小時的大街才找到機車店,趕到學校時,同學用極度同情的眼光告訴他,教授剛點完名。
……無言。
認命接受事實。
“你好像一點都不擔心?大刀可是點痣做記號,把你列入黑名單了,你居然連眉毛都沒挑一下,真灑脫。”
誰說他不在乎?隻是哭天搶地改變不了事實,他已經被“命運”這玩意兒訓練得很堅強,容易接受現實了。
一個人再倒楣也有極限,可是他的極限在哪裏?目前為止好像還看不到。
“喂,你手怎麼了?”同學關切地拋來一眼。
“沒事,不小心扭到。”
小傷而已,他是這麼認為的。
但是一連幾天下來,他不這麼樂觀了。當時的衝撞力,讓他手肘關節直接撞擊地麵,恐怕是引發舊傷了。
他擔心的其實不是舊疾,而是……
唉……心底暗歎一聲。
大四了,能上的課其實不多,他的生活很單純,除了吃飯、睡覺,沒課的時候就是兼差,偶爾,再加上那一個女孩吧,這三者,占了他生命中絕大部分的比例。
大刀王叮他叮得滿頭包,下課後,他在班上同情眼神的目送下,趕去工作的地方。
門市小姐見他手肘捆了這麼大一包,隻差沒打上石膏,驚訝地問他:“天哪,關毅,你是花生省魔術了?”
他扯了扯唇角充當回答,沒心情和她打屁,直接走進維修部,看看有哪幾台是今天送來維修的電腦主機。
“嘖,學資訊的,和機器麵對久了,都快沒表情,忘記怎麼笑了。”
腳步一頓,身影消失在門內前,他聽見了門市小姐的咕噥聲。
如果把這一連串的事件也讓她來經曆一遍,他懷疑她還記不記得怎麼笑。
左手纏了一圈又一圈的紗布,無論是日常生活或者是工作上,都造成許多不便,隻不過他已經學會應對各種突發意外,很能調適心情去麵對了。
偶爾,“她”會拎著他住處的鑰匙,不期然地出現在他麵前,巧笑嫣然地對他說:“同情你這個半殘障人士,今天本姑娘做飯給你吃吧!”
這樣就夠了,對他而言,這樣就已經很足夠。
就算,隻是偶然的出現,偶然的幸福假象。
那一天,她拎著他的衣服,由房裏衝出來,劈頭就問他:“這是什麼?”
他的視線,由她手上捏縐的紙張,緩慢地往上移。“什麼?”
“駱采菱。這是女孩子的名字,上麵還有電話,是你喜歡的人?還是喜歡你的人?”
她是真不知,還是裝傻?明明比誰都清楚他心裏的那個人是誰,何必還問?
他定定地凝視她,不答。
“關,你說話啊!”
她的表情,微慌。
她,會在意嗎?他是否對其他人動情,對她而言有意義嗎?她的心已經讓另一個男人滿滿地占據,容不下其他了。
他明明知道的,可是當她驚慌失措地追問他時,他還是忍不住澄清:“不是。陌生人而已。”
抽出她緊捏在掌心的字條,揉了丟進垃圾筒。如果不是她翻找出來,他已經遺忘這件事了。
她重新綻開笑顏,挽住他的手臂嬌聲道:“關,你不可以喜歡別人哦!”
為什麼?
他想問,聲音到了喉間又化開。
何必問?她不要他走開,他就保留完整的心容納她,眼裏隻看著她,不再想其他可能。
“我不會。”凝視嬌顏,他低聲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