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雲溪並不回答, 他知道, 眼前的這個天道不過就是個幻象罷了。他不說話, 天道也不笑了, 濃霧又重新升了起來。
不同的是, 這一次, 顧雲溪從濃霧中感受到了陽光。那是初秋豔陽天的模樣, 下一秒,這天氣卻是驟然一變,變成了淒風苦雨, 好似在昭示著某個結局。
…………
昏迷的北辰玄冥被紫宵真人放到了思過崖上,那裏常年陰寒,沒有靈氣, 不會導致正邪之氣的碰撞, 給他帶來太多的疼痛。
“師祖,北辰師兄看著很痛苦。“一同從仙浮秘境出來的弟子, 凝望著男人蒼白的臉色, 心裏覺得十分同情。
北辰玄冥被譽為古往今來最有可能一步登仙的修士, 而如今, 他卻隻能像這樣, 孱弱不堪的躺在思過崖上, 等著死亡的到來。
難怪,大家都說情之一字最是害人。
紫宵真人麵上的表情就像思過崖頂的積雪般,從來沒有融化的時候, 但此時他卻是暖了一點, 望著天道宗的弟子,輕聲道,“他不會死。“
玄冥是他親手教出來的孩子,他曾經做出了那樣的選擇,玄冥也可以。他們都是一樣的。
紫宵真人整個人就像一塊融化了的寒冰,臉上竟然帶著幾分不可捉摸的笑意。
他也許不知道,自己和楚涯才是一樣的。他們都希望有個人能走了自己的路,一個是幸災樂禍,想找到一個比他更傷心的來撫慰自己,一個是想證明每個修士的選擇都是一般無二的。情,比不過大道。
紫宵真人有些迫不及待的等著徒弟的醒來了,就連他自己也已經搞不清楚,他想讓北辰玄冥殺了心愛的青年,到底是為了修真界,還是滿足他的隱秘心思了。
…………
思過崖上的冷風,很冷,更冷的是北辰玄冥的心。
他醒來時,最想見的那個人不在身邊,那時,他明白了,有一天,冥落會為了他做出不可預料的傻事。
紫宵真人曾經教過他四個字“不怕,不悔“,可他如今怕了,也後悔了。三十年前,他並非對冥落沒有感情的,卻還是下了那樣的誓言。
他以為,他可以擋住冥落對他的愛,他錯了,冥落錯了,就連他師父也是錯的。
先動心的那個不是冥落,是他北辰玄冥。
那暗無天日的深井中,是冥落在陪著他,在他活不下去的時候,是冥落損了修為維持他的生命。冥落的善良,冥落的傻,冥落的俏皮,都深深的烙印在了他的心底。
他喜歡冥落明亮的眼睛,喜歡他笑起來的模樣,喜歡他惡作劇時的那一下挑眉,當看著冥落入魔的時候,他就懂了,這一生,他都逃不過了。
可他又有什麼資格,讓冥落留在身邊?
冥落消失的日子,誰又懂得他的心的苦?
思過崖的夜晚陰測測的,比之白日又冷了幾分,荒蕪的地方沒有可賞的風景,隻有一輪皎皎的明月,照在北辰玄冥蒼白的臉上,他低咳了幾聲,想起在仙浮秘境中和冥落的一起度過的那十年無憂的歲月。
寂寞,無邊的寂寞。北辰玄冥從沒想過,有一天,他體會到寂寞的滋味。
男人解開了腰間的乾坤袋,從裏麵立時鑽出了一隻黑色的小獸,它舔了下北辰玄冥的手心,嗚嗚的叫了兩聲。它似乎懂得主人的內心的痛和苦。
“小東西,到現在也沒有給你名字。“北辰玄冥輕撫著小獸身上光滑的皮毛,想了想道,“就叫你驚天吧。“
十萬年才有一隻,又能通了仙、人兩界,不是驚天是什麼。
北辰玄冥身上的衣服是雪白的,驚天是全黑的,大概覺得自己和男人身上的白衣格格不入,驚天從男人腿上跳了下去,在地上不住的翻著滾。然後將滾了一身的灰塵,蹭到了自己主人的白衣之上。
北辰玄冥看著它,麵上忽然帶上了一絲的憂鬱。他想,如果冥落在他的身邊,一定會被驚天逗樂,笑得非常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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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落也愛上了喝酒,他陪著楚涯一連喝了三天,也不知自己是醉了還是沒醉,隻知道癡癡的望著天道宗的方向,然後,恍然發現,他已經忘了該如何去笑。
“楚涯,我和他,真的沒有其他的選擇了嗎?“他輕輕的撫摸著手上的疤,那是他被北辰玄冥發現入魔時,自己握住男人的劍留下的傷痕。
楚涯的眼抬也沒抬,這個問題,眼前人問了他無數次,他也回答了無數次,完全不想再答了。答案隻有一個,不願意相信的人,你再怎樣強調,他也是不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