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越來越深,寒意更重,含霓轉身朝別處而去,巡邏的禁軍初見原是戒備,待看清之後,方才躬身行禮:“卑職有眼不識泰山,驚擾長公主鸞駕,還望長公主恕罪。”
“免禮吧,我四處走走就好,莫讓人再來打攪。”含霓說完徑自離開。
禁軍統領有些莫名,但依舊不敢多問,隻讓人交代下去莫驚擾了長公主。
含霓不自覺便走到了曾經第一眼遇見蘇錦的地方,記憶裏那人肆意不羈卻謹守禮儀,自己年幼無知多番逼迫惹得滿城風雲。
“也許,都是我錯了……”
“長相思兮長相憶,唯記君兮意難平……”倏地暗裏一道稚嫩的女音低低唱起歌謠,含霓僵在當場。
暗裏的人影漸漸走了出來,雪似的肌膚,琉璃般的眼,披著雪白的披風,正抬起藕似的手臂掀去帷帽。
“姨母。”正是楚漣漪。
“漣漪?”
楚漣漪微微淺笑:“是我。姨母,我今夜前來,不過隻是學了母後的一首歌謠來給姨母解悶。”
含霓內裏明白楚漣漪到底不是一般尋常孩童,自然對於她的言行無半分訝異,隨即點點頭,裙擺一揚席地而坐。
楚漣漪垂著眼眸,背倚著樹輕啟丹唇:
“長相思兮長相憶,唯記君兮意難平。
玲瓏紅豆尚明卿,卿不明君苦誰心。
花有時兮人有命,十六歲兮雙別離。
當年豈懼百家棄,現今何畏七出女……”
含霓渾身僵硬,她的姐姐出口不留情,卻是句句實話,七出女……
“母後讓外甥女轉告姨母一句,莫使流年虛偷逝,暗裏乾坤幾人知。”楚漣漪音落人去,含霓依舊愣怔,這是說……她錯怪蘇錦了嗎……
“母後……”楚漣漪一閃身進入含裳寢宮,卻看見父皇端坐在桌前,雪衣烏發,風姿綽約,青絲披散肩頭,燈光下的臉龐恍若虛幻。
“父皇……”
楚梓宸抬眸看她,微微一笑:“你母後睡著了,天都快亮了,你也歇著吧。”
“是。”
楚漣漪突又回頭,朝著美得不識人間煙火的父皇燦爛一笑:“父皇,你也早些安寢,勞累傷身。”
“嗯。去吧。”
楚漣漪輕輕閃出房門,在出寢宮大門前又回頭望了一眼燭火未滅的內殿,何其有幸,她不曾受錦溪之苦。
如今這般平靜安樂的生活就已是上天莫大的恩賜,隻希望,姨夫姨母能盡釋前嫌……
殷澤曆二百一十三年,楚太子旭凰迎妻錦溪郡主蘇氏之女溪兒於宮門。旭詔曰:“今僅一妻,妻下無妃。”世盛讚之。
殷澤曆二百一十四年,遠走之安王歸,攜妻上奏,退隱江湖之遠。
今後笑罵:“豎子無道,棄國去焉,竟為綺羅!”
是年秋,錦親王掃榻迎妃,傳言,王妃乃曾太和被棄之女,又言有女被逐南下,永世不得入京。
次年陳求娶楚女,迎顧氏幺女綠嫿為妻,同詔天下,僅妻無妃。
殷澤曆二百一十七年,太子旭繼位,帝後隱,此景德盛世之序。
至此,天下太平——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