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用繩子拉直線,走了不到20公裏的樣子,竟然又繞到了徐爾戈那個墳墓的附近!
就是說,如果我們不離開營地,舉著望遠鏡,也許就可以看到季風他們的營地。
我再次感受到了迷魂地的殺氣。看來,拉繩子依然無法擺脫這個鬼地方。
我忽然對離開這個鬼氣森森的地方不抱什麼希望了。而令狐山,又給我帶來了“喪膽坡”的傳聞……
我對漿汁兒說:“你和季風帶大家弄午飯吧,我要把一個故事聽完。”
漿汁兒說:“大叔,你還有心情聽故事?”
我說:“一個不尋常的故事。”
回到帳篷,令狐山說:“怎麼了?”
我說:“繼續講你的故事吧。”
令狐山就繼續講了。
漢人為蒙古人合上雙眼,然後用沙子把他埋了。
至此,一個來曆不明的人在沙漠上消失了。現在,隻剩下漢人和另一個來曆不明的人。當然,對於朝鮮人來說,漢人同樣是來曆不明的人。
朝鮮人從口袋裏掏出一張羅布泊地圖,鋪在漢人麵前。他用手指在樓蘭的位置上畫了一個圈,又朝他剛才探路的方向指了指,使勁點頭,好像在告訴漢人,樓蘭就是那邊。
漢人警覺地看著他。
三個人探路,偏巧他的方向是對的?
漢人不相信。
假如這個朝鮮人在撒謊,那麼,他要把自己帶到什麼地方去呢?
目前,漢人別無選擇,隻能跟他走,如果一直看不到樓蘭,天一黑他就借助夜色逃掉。他相信,這個朝鮮人跑不過他。他注意到對方穿著皮鞋,而他穿著運動鞋。
兩個沒有共同語言的人一起朝前走了。
漢人始終走在朝鮮人的後麵,保持著3米遠的距離。如果他突然轉過身來發起襲擊,漢人還有逃跑的機會。
沙漠上的天,黑得很慢,好像一個不肯咽氣的臨終者。
漢人也走得很慢。
終於,天徹底黑下來,世界突然變得狹小了,隻有兩個人踩踏沙子的腳步聲。
朝鮮人一直沒有說什麼,也一直沒有回頭,隻是靜靜朝前走。
前方一片漆黑,漢人打算逃了。
他剛剛打定這個主意,朝鮮人突然站住了,他慢慢轉過身來,直視漢人,漢人隻能看到他的眉棱下黑糊糊的,像兩口深井。遠方傳來了一聲馬的嘶鳴,似乎在預告什麼。
漢人打了個冷戰,下意識地問:“怎麼了?”
朝鮮人不說話,一步步朝漢人走過來。
“你怎麼了?”漢人又問。這時候,他已經忘記了對方聽不懂他的話。
朝鮮人還是不說話,繼續朝漢人走過來。
“你想幹什麼!”漢人感到了一種巨大的驚悚,一邊後退一邊大聲叫起來。
朝鮮人突然用純正的漢語說了一句:“你,去,問,馬,吧。”
漢人轉身就跑。
這裏沒有路,這裏到處都是路。沙子太軟了,一腳腳陷進去,很難跑快。
不知道跑出了多遠,漢人陡然停下來,豎耳聽了聽,奇怪的是,他沒聽到那個朝鮮人的腳步聲,他好像沒有追上來。
他回頭看了看,黑暗無邊無際,就算那個朝鮮人站在3米之外的地方,他都看不到他。
於是,他轉身繼續奔跑。這時候,他已經徹底喪失了方向感,像一隻無頭的蒼蠅,在沙漠中左衝右突,感覺黑暗中到處都是那個朝鮮人!
他已經沒有希望跑出沙漠了,隻想擺脫那個矮小的身影。
一個多鍾頭之後,漢人實在跑不動了,看到一個沙丘,一屁股坐下來,大口大口喘息。四周一片死寂。那個朝鮮人不可能找到他,在這片伸手不見五指的沙漠上,兩個人隻要走散了,就永遠不可能再相遇。
坐了一會兒,濃濃的困意襲來,漢人的眼皮就像兩塊軟糖粘在了一起,很快就睡著了……
在夢中,那個朝鮮人突然出現在他的麵前。
漢人想站起來戰鬥,可是他四肢麻木,一動不能動。
這個朝鮮人惡狠狠地盯著漢人,慢慢解開衣服上的扣子,露出瘦小的肚皮,上麵切了一個長長的口子,黑糊糊的,像一扇特殊的門。他把手伸進去,竟然掏出了一把鏽跡斑斑的短刀——他的身體就是一個刀鞘!
他舉起血淋淋的短刀看了看,露出古怪的笑容,突然一揚手,把它插進了漢人的肚子……
漢人一下醒過來。
此時,月亮已經升起來了,一個黑影蹲在他的麵前,正直勾勾地看著他。
漢人的腦袋“轟隆”一聲就炸了——他不是那個朝鮮人,那個朝鮮人沒這麼高大!他是那個蒙古人!
漢人驚恐地左右看了看,竟然看到了那塊木牌,還有那匹幽靈一樣的淡金馬,它依然在沙漠上慢悠悠地啃著草。漢人依靠的沙丘,正是埋葬蒙古人的墳墓,這個被慘殺的蒙古人從沙丘裏爬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