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80章 我和嬰孩的聊天記錄(1 / 3)

我快步走進了帳篷。

其他人也跟著我走進了帳篷。

這個小孩好像不是從湖裏爬出來的,他的身體依然光溜溜的,很幹爽,沾滿了沙子。

他並不在意我們,隻是對那個橙色的黑匣子很好奇,伸出小手去搬它,很奇怪,它剛剛碰到那個黑匣子,黑匣子就像受到了驚嚇,突然“吱吱啦啦”地響起來,而且傳出那個男人的聲音,似乎很驚恐:“否氣咩否氣!……擦簸嗆!……倉夾障搞葵犯焦!……犯焦襪頹!……咩尜晴晴盆!……夯宰翅!……”

孟小帥說:“這是誰在說話啊!”

沒人回答她。

小孩好像很喜歡這個黑匣子,他聽著裏麵的聲音,“咯咯咯”地笑起來,笑得極其開心。

我全身的汗毛掠過一陣寒意。

我觀察那三個高中生的表情,他們一齊看著這個小孩,都顯得十分驚詫。

黑匣子裏的男人語速變快了:“否氣咩否氣!……恩晃呸摑!……死卯窖骨藏藏欺末!……底固當!……賣窘黃次!……素請斯盲賴島烹!……角夯竊廢!……角夯竊廢崴朽!……釀妞耨聶剃眩勒!……”

不知道這個聲音戳中了小孩哪根神經,他笑得更厲害了,一邊笑一邊回頭看我們。

孟小帥碰了碰我,顫顫巍巍地說:“黑匣子裏的這個男人,會不會是他的家長啊……”

我沒說話。

那個男人繼續說著怪話:“否氣加否氣!……噶囊發仄!……鏢喇虧兒咩肺撕莽弄咳!……否氣掐啊!……寡塞肚!……滅藏拐熗!……罰咧秒剖癮過非!囡翟醒岑啊!……咩強弧乓踏!……瓦掐卅蠻埋龜了匪!……鑿戳命佛哩!……”

小孩用小手拍打著黑匣子,笑得都快岔氣了!

黑匣子裏的男人連續吐話,好像接不上氣兒,終於停下來,隻剩下了電流聲,過了半天,他才再次出聲,似乎已經精疲力盡:“滾!……夯宰翅!……底固當!……滾!……否氣掐啊!……滾!”

“哢吧”一聲,黑匣子又死機了。

小孩伸出小手繼續拍打黑匣子,它怎麼都不出聲了。

小孩圍著它興趣不減,圍著它爬來爬去,好像在等待它再次響起來。

於旬旬小聲問:“叔叔,這是……你們的孩子?”

我說:“他來自湖裏,我對你們說過的。”

於苟苟好奇地走到他跟前,蹲下來,逗他:“小朋友?”

夢野站在帳篷門口,身體比較害怕。

小孩看了看於苟苟,“咿呀呀”地嘀咕著什麼,然後繼續拍打那個黑匣子。

於苟苟說:“小朋友,你會說話嗎?”

小孩不理他。

於苟苟繼續問:“小朋友,你幾歲啦?”

小孩還是不理他。

於苟苟接著問:“小朋友,你爸爸媽媽呢?”

小孩依然不理他。

我說:“小朋友,你不要問了,他不會回答你的。”

於苟苟站起來,做了個鬼臉,小聲說:“沒教養……”然後就回到了於旬旬和夢野旁邊。

孟小帥低聲說:“他好像不願意離開了……”

我說:“你們離開,我跟他待一會兒。”

於旬旬、於苟苟、夢野先走開了。接著,漿汁兒、章回、孟小帥、白欣欣也朝外走了。

我對章回說:“你先不要管那三個男孩子了。”

章回說:“他們真的有問題。”

我指了指黑匣子旁邊的小孩,說:“這個問題更大。”

大家都離開之後,我在小孩旁邊坐下來,遞給他一塊餅幹,他看了看,並沒有接過去,繼續鼓搗那個黑匣子,他想搬動它,不過,那個黑匣子紋絲不動。

我舉著餅幹,問:“淖爾,你不吃嗎?”

他不理我。

我看著他那偏棕色的頭發,說:“難道,你想吃我們?”

他還是不理我。

我順手拿起吉他,撥了一組屬七和弦。吉他跟我進入羅布泊一個多月了,琴弦被曬得至少高了兩度,共鳴箱都快裂了。不過,在空寂的荒漠上,琴聲依然悅耳。

小孩並沒有被吉他吸引過來,他好像隻喜歡黑匣子傳出的那個聲音。

我想唱一首辟邪的歌,看看他什麼反應。

《大悲咒》,我隻會前幾句:南無喝羅怛那哆羅夜耶,南無阿唎耶,婆盧羯帝爍缽羅耶……

想來想去,我想到了龔麗娜的《忐忑》。

我曾經寫過一個微博,說:我什麼都不怕,隻怕……龔琳娜。

這沒有不敬的含義,龔麗娜是個優秀的歌唱家,隻是她的旋律和嗓音莫名其妙戳中我的某根恐懼神經,是我自己的問題。

我之所以要給這個不明種類的小孩唱《忐忑》,想法是這樣的——如果他心中藏著鬼,這首歌可以震懾他。如果他是神靈,那麼這首歌也許能夠和他溝通,我感覺,這首歌最接近靈魂和天界。

於是我就唱起來——

啊哦

啊哦誒

啊嘶嘚啊嘶嘚

啊嘶嘚咯嘚咯嘚

啊嘶嘚啊嘶嘚咯吺

啊哦

啊哦誒

啊嘶嘚啊嘶嘚

啊嘶嘚咯嘚咯嘚

啊嘶嘚啊嘶嘚咯吺

果然,這個小孩把眼睛轉向了我,認真地聽起來。

接著,他離開了那個黑匣子,爬向了我。最後,他坐在了我跟前,一會兒看看我的吉他,一會兒看看我的嘴。他的一隻小腳丫挨在了我的大腿上,我瞬間生出了一種父親的柔情。

我再接再厲,繼續唱——

啊呀呦

啊呀呦

啊嘶嘚咯呔嘚咯呔嘚咯呔

嘚咯呔嘚啲吺嘚咯呔嘚咯吺

呔咯嘚呔咯嘚呔咯嘚

呔咯嘚呔咯啲嘚呔咯嘚咯吺

唉呀呦……

直到我唱完之後,這個小孩都沒有離開。

我輕輕放下吉他,對他說:“寶貝,我有個孩子,她曾經和你一樣大,我天天帶著她玩兒,我們帶著彩色粉筆,在小區的水泥道上畫畫,畫很大的畫……沒人帶你玩嗎?”

他的嘴裏“咿呀呀”地說著什麼,然後開始咬手指。

我觀察他,他的手指甲和腳趾甲依然整整齊齊——誰在為他修剪指甲?或者說,他的指甲都根本就不長?

我又說:“你在羅布泊長大,這地方是你的家。叔叔隻是到你家串個門,並沒有惡意,我們有自己的家,離這兒很遠很遠,本來我們想很快就離開的,沒想到,你把門鎖住了……”

他“噌噌噌”地爬走了,又爬到了那個黑匣子旁邊。很像一個正常的兩三歲小孩,隻對奇怪的聲音感興趣,對語言並不感興趣。

對於一個小孩來說,聲音是感官娛樂,而語言則屬於文化範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