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因為爬了趙世清的床而與自己生了嫌隙、轉而投靠洪姨娘、然後在陷害自己的過程中起了關鍵作用的丫頭,這會兒不是應該在桓山伯府裏做她夢寐以求的姨娘嗎?怎麼也到了這裏?
“她……她剛剛還在呢,對了,我忘了,她應該是去針線房討花樣子去了,早就念叨著幫姑娘做雙鞋呢,姑娘別急,太太和二姑娘那裏我會讓小丫頭們去,嗬……那些小蹄子們,一個個腿快的都跟兔子一般。”汀蘭聽肖慧娘不是又要拒絕吃喝鬧絕食,禁不住語氣一鬆,隨即又趕忙幫芝草遮掩。
對於汀蘭的再次誤會,慧娘依然沒解釋,隻是點點頭。
其實芝草從來都不是安分和盡職盡忠的,她一向知道,隻是念著是一路隨她從昆州來這裏,諸多容忍罷了。
優柔寡斷,所以她即使那般努力那般自強,最後依然落了個慘死的結局吧。
很快汀蘭便吩咐小丫頭打來水,服侍肖慧娘洗過手臉。
窗外午後那明媚的陽光,魚洗銅盆那清淩淩的水,汀蘭那散發著淡淡暖意的細瘦手掌,粗使小丫頭那梳得歪歪扭扭的發辮……
如果這些隻是讓慧娘懷疑眼前的情景不是夢境的話,那麼當她被汀蘭扶著坐在鏡子前,看著鏡中那張蒼白倔強的女童的臉時,她禁不住開始確信這一切都是真實的了。
雖然她並不清楚這匪夷所思的一切是因何發生的,但她似乎是真的回到了十一歲那年。
那一年,她們孤兒寡母剛剛回到這冀川眉山鎮的肖家,開始了傍人籬壁的生活;那一年,因為一套蓮花香具,因為她的任性無知,讓她們這身份尷尬的一房在最初就得罪了祖母和四嬸,本就艱難的生活更是雪上加霜;那一年,姐姐還未自盡,母親還未病死,有親人相伴的日子,雖苦,猶甜……
“太太,您走慢一點好不好?不然……不然一會兒又要咳了……”
忽然門外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夾雜著幾聲無奈又憂心的呼聲傳來,然後門被人重重的推開了。
在門被推開的那一刻,慧娘就已經激動的站起身來,看向那率先衝進來的婦人——
高挑的身材,隻是太瘦了,身上墨綠色雲紋繡直領對襟半臂褙子穿在身上鬆垮垮的;臉龐白皙美麗,但卻頗為憔悴,兩頰更是帶了病態的紅暈;美眸凝然落在她身上,紅唇緊抿,帶出幾分肅然與剛直。
這就是她的母親!
一如記憶中,直率,剛強,倔強,不會賣乖討巧,不懂的低頭,不喜奴顏婢骨。
陰陽相隔數年,如今再見,慧娘禁不住瞬間熱淚盈眶,忍不住就要上前擁住她,感受那久違的溫暖。
“啪——”
卻沒想到她還未來得及動作,一個巴掌就快速甩了過來。
“太太,您這是幹什麼?姑娘才醒呀……”寧氏身後的一個穿湖藍色褙子的婦人趕緊拉住還想再甩慧娘一巴掌的寧氏。
“姑娘,您沒事吧?”汀蘭則是趁勢趕緊將慧娘扶到一邊,看她那瞬間紅腫的半邊臉。
“你拉我做什麼?讓我打死這混帳東西,不吃不喝,絕食,要死要活……你在嚇唬誰?不想活了是嗎?讓我打死了不幹淨……咳咳……”寧氏一邊作勢掙開董媽媽,一邊斥罵女兒,但幾句後就猛咳了起來,臉頰也漲的通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