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兩人，並不是客棧裏的誰。一男一女，皆是虎色青麵。相互攙扶，掙紮著站起來。簾子，又一次掀了起來。白發鶴顏的人，像是走火入魔的怪物。朝向男女，隨手就是一掌。站在身旁的老趙，立即將我按倒了地上。頓時，耳畔是掌風呼嘯。
二樓的閣樓幾乎被揭了下來，瘋子還在歡呼的狂笑，那對男女一動不動的躺在地上，一片狼藉。我對這忽然發生的事情，有些怔然。老趙在我的頭頂，冷靜自持的囑咐道，“姑娘，先生吩咐，不問江湖，隨奴才走吧。”那語氣裏的勸解，我一時有些分不清這究竟是出自誰的口說的話。
我難得順從的點頭。跟著老趙的身後，徐徐前進。老趙腳尖點地，輕功的絕技，卻不是誰都能做到。我隻能彎著腰，一點一點挪出。站在樓梯口，暗暗放鬆，下意識的回頭查看，卻意外地撞進眼裏，一抹血紅色的光，在羽衣朦朧的時候，更顯暗沉。
紅色刺眼的血色朱玉。
在女人的懷裏閃耀著喑啞的光芒。我心念一動。回身去尋的老趙，不知何時，早已等在樓下。我想離開，卻實在邁不開步子。瘋子還沉浸在自我的殺戮歡樂之中，忽略了周遭的一切。再沒有更多的時間，留給我做抉擇。
我緩緩的俯下身子，在地上爬行。從瘋子的身後，繞到了女人旁邊。屏住呼吸，我慢慢的伸出一隻手，探向了女人的胸前，心裏默默的想著會不會就被顧子規安上了一個褻瀆的罪名。指尖上堅實的觸感，令我心頭一喜。我更加小心的勾住了血玉的一角，將它從女人的懷裏掏了出來。
忽的，手臂上加了些許力道。那一隻鮮血淋漓的手掌，指節分明，卻隻有四根！
我不可置信的看著本已經死去的女人，瞪大著眼睛，仿佛是用盡了一生的力氣。我壓抑著自己猛然飄忽的心，控製著不能喊出聲。她也好像是有所感應，睫毛微顫，嘴唇張了又合。我盯著她的眼睛，莫名的熟悉和溫暖瞬間觸動了我。或許，在我某個沒有做完的夢裏，見到過這雙眼睛。
“啊！”
我猛地抬起頭，瘋子的手掌已經高高舉起。我想要躲避，早已遲了。
生死一瞬！我瞪大眼睛看著身上壓著的女人。她蒼白到幾乎透明，美麗似驕陽，卻染滿血象。她倔強的，不肯喊出一聲疼痛，更多的血，從她的嘴裏留了出來。瘋子欲要補上一掌，卻被趕來的老趙及時製止，兩人瞬間糾纏在了一起。
女人的頭無力地垂到我的肩上。我微微側頭，聽到了幾不可聞的話，“我......要......要和他......他葬在......一起。”女人再也沒有抬起頭，而我似懂非懂的模糊了雙眼，伸出手，緊緊抱住了她。
進入臘月，李府的當家患了重病。
不出半月，李文緣便沒了。李府上下，重披重喪。老趙吩咐丫鬟送上狐皮的大氅，又仔細的囑咐著多添些暖爐。我換上窄肩小襖，匆匆的拉開門走出去。
“哎哎哎哎，小祖宗。”老趙猛地拉住我，絮叨的說，“先生說了，今兒天又寒了，囑咐著你要仔細著才好。”
“我知道啦！”想要甩開的手，卻被拽的更緊。“別說著知道就好，上回淋雨，不知病了多少日子呢。小祖宗，你呀，就讓先生省省心吧，都已經照顧了那麼多的日子，鐵打的身子也終於是熬不住的了。你別回頭再出點什麼事情，可讓先生怎麼辦啊？”
我想起幾天前，好不容易在昏迷中慢慢醒來，睜開眼睛，就是顧子規潮紅麵孔，低聲鎮咳卻還端著藥，端坐在我的榻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