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禪。
我僅僅看過一次,卻是印象深刻。
前些日子在靈溪鎮,我與顧子規正水火不容的時候,我不太願意穿上那些衣服。江蘺與我僵持不下,隻得親自動手。我倆人爭執之間,江蘺的衣裳不小心被撕扯大半。
朦朧薄紗掩映中,聽禪,兩個猙獰的文字。深深的,刻印在江蘺的胸口,仿佛是曾經下定了決心要記住,然後又一筆一筆的劃掉,選擇忘記。
究竟是怎樣的宿命糾纏,才會讓性格豪邁的江蘺如此不定聲色的宣泄自己的愛恨。
此刻,江蘺麵色蒼白的依靠在木框上。眼神決絕的瞪著跪在地上的小沙彌,一時間,小和尚嚇得半句話都說不出。我想他們此刻一定會有什麼話要交代,而我也並不想摻和到別人的事情裏麵,就尋了個由頭,走的遠了些。
以前靈溪鎮裏頭,花神廟是要多於佛廟的。故而,我並未有什麼機會看到如此的神廟。
廟雖破敗,該有的佛像毛氈,卻是一應俱全。看得出這個小沙彌,竟還是如此喜好整潔的人。
我悠閑的走著,手指慢慢回血,燙得發疼。觸到臉頰,更覺得外頭一片冰冷。仔細算著,回去的時間也差不多了。轉身要走,一道虛掩的門,出現在了我的餘光裏。心思百轉千回,終是轉了方向。
手指磨砂門框,一股灰塵的陳舊味道刺激我的鼻子,心下總覺得不安,又慢慢抽回了手。“蘇丫頭,已經處理好了,我們該回去過節了。”江蘺的聲音在身後乍起。
安定一下心神,我並未看她依舊虛弱的臉色,徑直從她身邊走出去,無意間的回眸,江蘺意味深長的看著那個虛掩的房門。不免有些慶幸方才沒有推門而入,瞧著江蘺的神色,房內必是另有一番乾坤。
江蘺跟上來的腳步依舊虛晃。我有意無意的慢下步子,卻又說不出幫忙的話,隻因為對象不是顧子規。
天色不早了,街上人群也稀少了不少。
我以為會直接和顧子規碰麵,江蘺卻在一家布莊駐足。她喚我進去,心裏有些猶豫,但還是慢慢跟進去。
江蘺仿佛是與老板娘很是相熟,直呼對方為九姨。江蘺介紹我,九姨對我有些頗顯淡漠。冷冷的應付著,與我的目光交錯。我倒是覺得慶幸,心裏輕鬆一半,看周圍的物事也覺得有趣多了。
“九姨,我前頭拜托的東西到了嗎?”江蘺坐著飲茶,氣色倒是恢複不少。
九姨愈發顯得恭敬,一頭白發也收拾的妥帖,嚴謹的頷首福禮,莊重的說道,“回姑娘的話,早早就備好了,都是照姑娘的吩咐辦的。”
“那邊的人,還安分嗎?”
九姨本是低頭,此刻忽的抬起頭,謹慎的看了我一眼,目光詢問著江蘺。我倒是根本沒有聽下去的心思,扭過頭,就要起身。
手臂,卻被拽住。“沒關係的,九姨,這個丫頭,我最愛的就是她的性子。她是絕對不會有什麼閑心管別人的事情的。”
我又想到了方才的冷麵質問,忽的對江蘺深深厭惡起來。不管她的身子,直接抽出手臂,坐下來,並不看她。
九姨繼續說著什麼。我刻意的忽視,沒有任何事情的後果,就是漸漸的,眼皮沉重,昏昏欲睡。
感應到身邊人站起來,我一下子清醒過來,猛地站起來,卻又覺得天旋地轉,虛扶著身邊的椅子,才將身子慢慢的穩住。一旁有笑聲傳過來,我循聲望過去。
九姨臉色依舊僵硬,江蘺倒是笑得滿麵風聲。
“還是個沒有教養的丫頭啊,”九姨不住地歎氣,還囑咐著江蘺以後不要帶上我。江蘺邊笑邊說,“還隻是個孩子嘛,教養什麼的,還是等長大了再學。”
我沒有覺得不好意思,隻是覺得今天真是有些累了,又聯想這會不會是個可以睡在顧子規身邊的借口。兩個人都笑完了,江蘺才說,“跟我進去挑挑花色。”
有些茫然,我被江蘺抓著手,走進了裏間。
暖和的屋子。我方才逃遁的睡意又一次的侵襲,指尖碰觸到的冰冷,卻又讓我不得不清醒過來。江蘺生病,是個我逃不開的事實。
外頭樸素到簡陋的店麵,裏麵卻是別有洞天。數十張長桌,行行排列有序,連琅滿目的,是一串又一串的絲線,自桌麵垂到地麵,如同流瀉下來的七彩瀑布,眼睛被刺得生疼。
我有些煩悶,色彩太過濃烈,我竟有些厭惡。
江蘺卻是很歡喜。一直拉住我的手,從一頭到另一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