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臉,被雪花掩映。
忍不住闔上雙眼,我在心裏默數。忽然,聽見了一聲哀轉幾聲的歎氣。顧子規什麼都沒有說出口,隻是這一聲長歎,就打斷了我所有的思緒。
“所以,你不打算送我這份禮嗎?”我抬手掃落發間的雪,觸手冰涼。
他從容的坐在火爐之畔,脫下氅衣,抱一個暖爐在懷,“恐怕,這份禮,太薄。”我以為將要被拒,他的回答實在是意外。我盤坐在他身邊,執起烙鐵,將火撩得更旺。
“隻要我不覺得,不就使得了?”我見他的麵色慘白,執起他的手,引向溫暖的火爐。沒有抵抗,顧子規沉默的將手懸空在跳躍的火焰上。
“太近了。”
我明明聽得清楚,還是問了一句,“什麼?”
“靠的太近,會引火燒身。”顧子規像是故意的,雙手逐漸低垂。
眼看就要遭到火舌的舔舐,我下意識的拽回了他的手。卻才意識到,他的意有所指。他危險如火焰,我絕對不能靠近,也絕對不能離開。
“但若隻為取暖,又何須炭爐。”
緩緩的,我將冰冷的臉,埋在他尚有餘溫的手掌之中。我知道,他看不到我的決絕,我的一切,都隻是在自取滅亡。
隻是這個時候,他的溫度,在體貼著我的冰冷孤寂,那份感受,實在是我舍不掉的毒藥。我還記得,那年那月,姑姑獨坐窗前,對我千叮萬囑,這世上唯一情字最是碰不得。隻是可惜,我還未逃離,就已先入網。
“蘇啼。”
我從他的手中抬起頭,他收回手,重新整理壓褶的衣袖,麵色還算的和緩。
“你習武之身,為何還怕冷?自入冬以來,你房裏的火爐可就沒斷過,進你那裏,我都覺得燥熱,不免還要脫了一件衣裳。”
顧子規抱著手,沒有說話。
“你可是,有什麼隱疾?我前些日子聽著老趙在打聽大夫,他雖解釋說是為自己用的,可我知道,他可是一臉的沒病沒災,哪裏需要用到大夫?”
我放下手裏的暖爐,坐的離他近了些,“顧子規,你可不許欺瞞我。到底,可是因為眼疾?”
他終於動了一動,“是為了這個。”
我見他遞過來的東西,吃了一驚。“這不是我的......”“不是。”顧子規自信的否決了我的想法,一並又遞上來那一支驚豔齊紅的毛筆。的確,這塊緋玉並不是我的。“那,這是,你的?”
“卻也不是我的。”他神秘莫測的笑著,有著難以抵達的距離。“是一位舊人留下來的,恰巧,落到了我的手裏,不過,與你的緋玉,仍是無法媲美。”
“怎麼會?我覺得它們並沒有什麼差別啊?”
“你說我屋子裏燥熱,外頭濕冷。便是因為這緋玉需要絕對差異的處置,這兒的環境適宜,是這緋玉生長的好地方。”我接過那玉,指尖觸到的先是一陣的火熱,幾乎要脫手的時候,才又感到掌心處竟然是冰涼。
“好神奇的玉。”我瞪大著眼睛,忍不住讚歎道。古怪的暖意,古怪的冷意。處處透著的,仿佛是顧子規的氣息。
“它被人喚作暖冷閣玉,因其暖而又冷,熱而又寒,世間罕有,往往得者也會將其束之高閣,不願與別人分享其中的奧妙之處,所以才會被眾人稱之為暖冷閣玉。”
我聽他說話的語調,像是留有質疑的餘地,自然的反問道,“難道它還有什麼別的名字?”他笑著,低頭飲茶,緩緩說道,“隻是我這樣認為的。相對於暖冷閣玉,我倒覺得長生更適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