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中期,淮安城。
幽幽暗暗的夜色裏,徜徉著異樣的靜謐。縱橫交錯的街道上,偶爾走過幾個籠著袖口縮頭縮腦的行人,腳步匆匆,輕巧得像擔心踩死螞蟻。時局敗壞至此,人們誰還有玩樂的興致。和平路上酒店飯館裏的小廝們,無精打采地熄滅了門旁牌燈,打著哈欠開始打烊。
“張二白,街上連隻耗子都看不見,怎麼還不關張?這個年月,活了今天沒明日的,別虧了自己,趕緊關門回去舒舒坦坦地睡一覺吧!”對門飯館的夥計對淮陽酒家的小廝張二白說。
張二白倚靠在門邊,伸個懶腰望望二樓,“樓上還有二位爺吃著呢!”
“嗨!掌櫃的又不給加工錢,去催催唄!”
張二白覺得有道理,抬腿就往樓上跑。到了樓梯口,被客間裏脆物的碎響驚了個愣怔,他躡手躡腳走過去,扒著門縫往裏瞧。
屋內一人壓低嗓門說:“難道我會害你?關東軍一年前就在東北成立了滿洲國,今年初又恢複帝製,在長春扶持溥儀當了康德皇帝,連老美子支持的蔣汪政權都敬而遠之,你怎麼還看不清形勢?你再看看上海,滿大街都是日本人。大勢所趨,日本進咱中國是早晚的事,你身為淮北幫派總瓢把子,跟他們合作,其實是在保咱沭陽一方安寧!”
“淮北不是關東更不是上海,任他們胡作非為。日本人要是敢對沭陽動手,我淮北幫派近千人,跟他們死戰到底!你不要再在我身上下工夫了,看在明淑的麵子上,我不想跟你刀刃相見!”這個人說完,起身走到窗前。張二白看見了半張英朗剛毅的臉。
另一個人陰森地瞥了一眼他的背影,迅速從兜裏掏出個藍幽幽的刻著半個月亮的小瓶子,往對麵酒杯裏倒入幾滴無色液體,舉起自家杯子說:“少鵬,既然你把話說到這個份上,我就不強求了,不管以後發生什麼事,你不要後悔沒聽我的就行。天色不早了,來!咱倆一起幹了這杯,從此,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
被叫做少鵬的人舉杯一飲而盡,少頃突然按住肚子倒在地上。張二白意識到出人命了,抬腳就往後退,腳跟不慎觸到木廊邊的花瓶,發出一聲輕響。
“誰?”一聲厲嘯,殺人者搶到門前。張二白嚇得靈魂出竅,順著樓梯就滾了下去,逃命的念想讓他忘記疼痛,跳起來奔出店門,一溜煙消失在茫茫的夜色裏。
次日午後,淮安城內外,貼滿了懸賞布告:
捉拿殺人凶手張二白,提供線索者獎賞大洋十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