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琳琳把她拉到一張茶幾上坐下,又招呼服務員給她倒茶,好像夏曉蕙是上她家做客而不是來參加聚會。陳琳琳就是有這個本事。

陳琳琳問,怎麼樣,過節出去玩兒沒有?

夏曉蕙說,沒有,天天上課。我們那校長就知道掙錢。

於是兩個人閑扯了一陣現在的大專院校招收費生的情況。忽然陳琳琳說,你最近心情還好嗎?

夏曉蕙說,挺好的。

陳琳琳說,你這個人啊,就是喜歡強撐著。

夏曉蕙一聽語氣,感覺她已經知道他們離婚的事了。有些不快。她說,我怎麼強撐著了?我真的挺好,沒病沒災的,工作也不是特累,家務也不是特多,我隻需要給自己弄飯就行了。

陳琳琳說,唉,我真忍不住想說你,你幹嗎不打扮自己啊?其實你也不顯老,就是穿的太隨便了。幹嗎不買幾件好衣服啊?

夏曉蕙看看自己的衣服,有些奇怪。難道陳琳琳沒看出自己穿的是新衣服嗎?

陳琳琳似乎看出她的心思,直截了當的說,你穿的衣服樣式太老套了,料子也過時了。還有鞋,現在誰還穿這種方頭皮鞋啊?最起碼是小圓頭,要麼尖頭。

夏曉蕙低頭看陳琳琳的腳,果然又尖又亮。

陳琳琳繼續說,你看你哪像省城的老師,就跟縣份上做小買賣的女人一樣。這麼穿你不覺得別扭嗎?

夏曉蕙搖頭,說不覺得啊,我一天在家呆著,偶爾出門,衣服能蔽體禦寒不就行了。再說,那麼尖的鞋,穿著多不舒服啊。

夏曉蕙沒好意思說自己的衣服是這次過節才買的。

陳琳琳恨鐵不成鋼的歎了一聲氣,說,怎麼離婚對你沒起作用啊?我離婚之後就猛然醒悟了,第一變化就是學會了自戀。我以前隻知道愛兒愛老公。傻到家了。女人自己不愛自己,就沒人愛了,特別是咱們這種中年女人。你也應該改變才行啊,再說女人要是不自戀,那肯定很沒味道的。

夏曉蕙沒興趣聽這個,這個話題與她絕緣。她的心思在孫哲誌身上,他怎麼還沒來啊?她喝了口茶,作出若無其事的樣子問,孫哲誌沒跟你說到底為什麼離開我?我哪點兒讓他不滿了?

陳琳琳說,他沒跟我說。但是男人嘛,你應該想得到,就是那點兒事唄。夏曉蕙說,哪點兒事啊?陳琳琳湊到她耳邊說,性生活。夏曉蕙說,他都多大了,他都46了!陳琳琳說,46怎麼了?正當年啊。你沒看見報紙上電視上說的那些七八十歲的老頭娶小老婆的事?夏曉蕙說,那些是不正常的。老夫妻就是作個伴兒。陳琳琳說,啊呀呀,我看你真的有問題呢。你是不是把人家撂一邊了?

夏曉蕙不吭聲。

陳琳琳說,別說四十多歲,五十多歲也不該這樣啊。哎,悄悄告訴你哈,我都還很需要呢。夏曉蕙詫異的看著她,說你不是離了嗎?陳琳琳臉上浮出很幸福很滿足的笑容,離了也不一定要睡素瞌睡啊。其實隻要互相喜歡,什麼都不是問題啊。

夏曉蕙有點兒坐不住了,也有點兒煩了,原來她和孫哲誌還是一路的。一路貨色。她擱下茶杯說,我到那邊去和其他同學打個招呼吧。

陳琳琳一把拽住她說,別急,我還有正事沒說呢。

夏曉蕙望著她。陳琳琳吞吞吐吐的說,聽說,你現在,還是每周都去,孫哲誌他們家?

夏曉蕙說,是啊,怎麼啦?

陳琳琳說,別去了,真的,幹嗎啊,離都離了,離了誰不能活啊。他們家人那樣對你,你再去多沒自尊啊,我聽著都難過。

夏曉蕙說,我不難過。我不去才難過。

陳琳琳走過來拉起夏曉蕙的手說,曉蕙,開始新生活吧,一切都無法挽回了。你完全可以重新找一個的,真的,不管是結婚還是不結婚。別再糾纏他不放了。一點兒意思都沒有。

夏曉蕙忽然火了,說,什麼叫糾纏不放?我不是同意離婚了嗎?不是給他自由了嗎?他要再婚,再再婚,七婚八婚都隨他便。他還想我怎麼樣,立即從這個世界上消失嗎?你問問他,是不是要我消失?

陳琳琳連忙說,別生氣別生氣,我也是沒辦法,受人之托。

夏曉蕙說,就因為他是你的局長,你就站在他一邊?

陳琳琳說,不是的,我也是真心希望你能有一個新的開始。他這樣對你,你幹嗎還對他那麼好?男人一旦變心,對你來說就是一塊石頭,你用什麼都暖不過來的,你就是用火燒他也會不會軟的,隻會更硬,而且還會變黑。扔了他吧。我聽說他們馬上要結婚了……

夏曉蕙說,結婚?什麼時候?

陳琳琳說,好像就是元旦吧。

夏曉蕙默了一會兒,站起來說,我去一下衛生間。

她低頭匆匆穿過大廳,拐入側廊。一滴眼淚湧出來,她不想讓陳琳琳看見。她進入衛生間,插上門,門響的瞬間,眼淚滑到腮邊,摔到了地上。人老了,真是什麼都變得緩慢。這滴淚從眼眶出發,滑到腮邊,跌落在地,起碼用了3分鍾。

站起來時,夏曉蕙忽然感到心慌氣悶,接著一陣潮熱襲來。她心裏明白,更年期的症狀又出現了。已經有半年沒出現了,她還以為過去了呢。她定了定神,作深呼吸。但汗水還是湧了出來,額頭上,背上,腋下。過了一會兒,腋下冰涼,背上冰涼,額頭也冰涼。

她隻好放棄做一天孫哲誌妻子的機會。悄悄出了大門,如來時那樣,乘公共汽車回家了。

讓夏曉蕙意外的是,她一到家,孫哲誌竟然打來電話,問她,你怎麼走了?

夏曉蕙說,你不是希望我不出現嗎?

孫哲誌說,可是他們說你來了一會兒就走了。招呼都不打一個嗎?弄得我沒法解釋。

夏曉蕙說,你就知道你你你!從來不管別人死活!下次帶你的小老婆去參加好了!你多榮耀啊,多風光啊。你還知不知道你姓孫啊!

孫哲誌嚇了一跳,說,你這個人怎麼這樣?好心好意問問你。

夏曉蕙說,我就這樣了,怎麼樣?!你不滿啊?!

聲音之大,把孫哲誌嚇了一跳,嘟嘟囔囔的放了電話。大概是說她有病。

夏曉蕙想,我就是有病。還病得不輕。

平息了一會兒她想,剛才沒把孫哲誌嚇著吧?她從來沒這樣對他吼過。可是,她真的想吼。她忽然感到自己恨孫哲誌,恨這個讓她難受的男人。她從來沒恨過誰,現在卻恨得牙癢癢,真的想衝到他麵前扇他兩耳光,再啐他一口。看來電視劇裏那些扇耳光的戲都來源於生活的啊。

夏曉蕙感覺自己很難受,比最初孫哲誌提出離婚時還要難受。為什麼呢,是不是那個時候她還抱了希望呢?現在知道他要結婚了,是徹徹底底的甩下她了。她給他熬藥,上他們家做飯,去醫院看婆婆,一切的一切都白搭了,她就接受不了了?

元旦結婚?想的真美啊,新年新氣象啊。快活啊。

她原以為結婚就是兩個人相守一輩子,無論貧富,無論疾病,無論醜美,無論年邁,卻沒想到他把甜的那頭吃了,就要扔掉乏味的這一頭。早知如此,當初又何必那麼死心眼兒的追他呢,隨便找一個不就得了。

夏曉蕙出現心慌心累的次數越來越多了,多得她自己都感到了害怕。她也試了很多種排憂解愁的方式。比如抽煙,她悄悄買了一盒煙,可是抽得嘴巴發苦,滿屋子煙味兒,無效,還是難受。比如喝酒,她從櫃子裏翻出兩瓶學生送的酒,喝了一小杯,就把胃燒得疼起來,還是無效,忘憂?忘個屁啊,滿腦子轉悠的就是孫哲誌和那個女人;她甚至試過泡網,在網上找人瞎聊,卻沒有一個能聊5分鍾以上。還總碰到性騷擾的。她還試過胡亂消費,那天拿著女兒給的剩下的5百元錢,發瘋似的去買了雙尖頭高跟鞋,可還沒到家就後悔了,又去退,差點兒和售貨員吵起來。

怎麼辦呢?

夏曉蕙去學校上課,學生和老師都問她,夏老師你生病了嗎?教務主任甚至讓她抽空去查個體,是不是身體什麼地方出了毛病。夏曉蕙總是跟他們解釋說,這段時間腸胃不好,正在吃中藥調整。

其實夏曉蕙幾次想到了死。她似乎理解了那些自殺的人,這個世界再沒有了牽掛,再沒有了光亮,再沒有了溫暖。可是,自己若走掉,孫哲誌倒無所謂,女兒也會挺住,最最受不了的肯定是父母了,父母一定會遭受到下地獄般的煎熬。她不能那麼自私。

夏曉蕙不想跟任何人訴說。可是,以她多年做老師的經驗,自己這樣總悶著是不行的,會瘋掉的。於是她上網搜索心理谘詢網站,終於找到一篇針對性比較強的文章:《離婚後怎樣撫平心靈創傷》:

“離婚後不要再抱希望,應該徹底切斷脆弱渺茫的一絲線,徹底放棄不切實際的希望。”

“離婚後與人建立起坦然、溫暖的關係非常重要。親友給你的支持越多,你複原越快。躲進安靜的角落,一個人慢慢療傷,這是不正確的。”

夏曉蕙決定聽專家的。不管怎樣,先走出去。看有沒有可能,建立新的溫暖的人際關係。

夏曉蕙翻箱倒櫃找自己的遊泳衣。那還是談戀愛時,孫哲誌給她買的。總算找到了,在她專門存放舊衣服的一個箱子裏。她確信能找到的,她不會扔,也不會送人。曾經紅豔豔的遊泳衣已經成了粉紅色,且粉得斑駁陸離。她在身上比劃了一下,忽然有種入水的衝動。有多久沒遊泳啦?20多年了。

昨天去看病,醫生一再說,她現在這種情況,尤其需要要加強鍛煉,多運動。越是一個人呆著越不好。於是回來的路上,她就直接去了體育館,買了一張遊泳卡,一次25元,她咬咬牙,買了20次。遊泳館是室內,恒溫。這樣的話不用等夏天來臨,她就可以開始鍛煉了。所有的體育項目中,她隻會遊泳。

其實醫生的話隻起了促進作用,想鍛煉的念頭是產生在同學會那天。陳琳琳說的一堆話裏有一句她是認同的,要想抓住孫哲誌,得先抓住她自己。看看她這段時間變成什麼樣了,說得嚴重一點兒就是行屍走肉。她得振作起來,挺起胸來。

沒想到遊泳衣還能穿,雖然小腹有些鼓鼓的。她揣著幾分興奮幾分陌生,選了一個無人的泳道,悄然入水。哦,被水浸泡的感覺真好。她伸開雙臂,舒緩的劃水,遊起來,瞬間,那種熟悉的感覺回到了她的體內。入水之後,暗舊的粉色泳衣又回到了紅豔豔的狀態,如一條紅色的鯉魚,在水中輕慢滑動。

夏曉蕙是上午去的,她相信那個時候人最少。果然,整個池子隻有兩個人。夏曉蕙遊得很慢很慢,好像真的是一條魚,在毫無目的搖頭擺尾。魚兒遊在水中,往事便如水草般糾纏上來,裹住了魚兒。

那個時候孫哲誌所在的國營大廠有個遊泳池,雖然無比簡陋,卻能夠滿足她的喜好。夏曉蕙總是要遊上1千米才過癮。孫哲誌雖然也會遊,但遠不如她好。兩人常常在晚飯後一起去,一起去的話夏曉蕙就遊不了那麼多了,兩人總是長時間的站在池邊說話,那個時候還不太開放,談戀愛的男女在水池裏想親熱的話,隻能假裝成師徒。通常是男的把女的橫抱在懷裏,認真傳授泳技。女的必是膽小如鼠,稍微一動就驚叫並且緊緊摟住男人。孫哲誌沒有這個條件,即便他遊得很好,想讓夏曉蕙裝成不會遊卻很困難。夏曉蕙從來就是個不會裝的女人,不會裝傻,也不會裝笨。所以他隻好把手伸進水下,鬼鬼祟祟的攬住她的腰。但那種鬼鬼祟祟的感覺,還是讓夏曉蕙覺得很幸福。直到有一天,夏曉蕙發現她懷孕了。當然不是在水裏受孕的。但她從此離開了水。懷孩子,生孩子,養孩子,一上岸就是20年,幾乎要成魚幹兒了。

夏曉蕙悶頭遊,來來回回的,思續也來來回回的。

她發現自己又在想孫哲誌了。真是不可救藥。

抬頭換氣的一瞬,忽然聽見旁邊有人和她說話,遊起來就不冷了是吧?夏曉蕙很詫異,是跟自己在說嗎?看看池子裏沒其他人,顯然是了。但她假裝沒聽見,遊走了。一個毛頭小夥子,難道還會來和自己搭訕?夏曉蕙不知是該高興還是該不高興。想想,應該是高興的吧。也許穿著泳衣戴著眼鏡兒和帽子,他把自己當成年輕女孩兒了。

嗬嗬。夏曉蕙很難得的樂了一下。

她遊到頭,看見小夥子嘩啦啦遊過來,是自由泳,遊得很棒,像專業隊員。夏曉蕙想不明白,這樣的小夥子怎麼會大白天有空遊泳?

夏曉蕙等他遊過來,跟他打招呼說,你遊得很好啊。

小夥子笑笑,沒有否認。

夏曉蕙又說,你是專業隊員?

小夥子說,我是這裏的教練。

哦。原來是這樣。你看我遊得動作哪裏不對?小夥子就過來給她比劃,糾正她的動作……

嗬嗬。夏曉蕙笑起來。實際上什麼也沒有,她遊到頭,就爬上岸去更衣室了。

夏曉蕙用力蹬著自行車,回家。

這段時間她幾乎每天都去遊泳,可是並沒能夠“與人建立起新的溫暖的關係”,她隻是和水建立了關係。她在水裏很自在。那個第一次和她打過招呼的小夥子再也沒有出現了。其他遊泳的人,多數都是結伴而來。她每次遊了上來,都會感到更加孤單。

車子像是沒氣了,蹬著很費力。也許是遊泳消耗了體力?天氣越來越冷,老天一直陰慘慘的,不知是要下雨,還是要落雪。暗天裏仿佛藏滿了陰謀詭計。她被裏裏外外的陰籠罩著,包裹著,差不多陰到地獄裏去了。想想自己多麼失敗啊,人不醜不傻,性格隨和,家庭背景中等,職業也不錯,可是快50歲了,卻忽然失去了丈夫,一天到晚蹬個破自行車在熙熙攘攘的人群裏穿行,最重要的是,生活中沒有一件讓她快樂的事。

夏曉蕙已經有半個多月沒和孫哲誌聯係了。但並沒有擺脫他,昨天夜裏又夢見他了,夢見她跟他一起在孫哲誌早年那個工廠裏,他們一起做飯,做好飯後,孫哲誌叫那個女的一起來吃,夏曉蕙還給她盛飯。真可笑。真荒唐。夏曉蕙對自己太不滿意了。她該恨他們才對,恨他和她。恨一個人怎麼那麼難啊。

夏曉蕙回到家,馬上把所有的燈都打開,想營造一點溫暖和明亮的感覺。

然後,她下決心找那箱書信。就是那箱她和孫哲誌共同創作共同署名發表的情書,計有200餘封。

她記得信是裝在一個健力寶的紙箱裏,害怕潮濕,下麵還墊了塑料袋。擱哪兒去了呢?已經找了好多次了,床底下門後,哪兒哪兒都沒有。奇怪。總不會是孫哲誌帶走了吧?

夏曉蕙氣餒的坐下來喘氣,一抬頭,看見了,原來孫哲誌把它擱在了大立櫃的頂上。夏曉蕙搭凳子上去夠,夠不著,反倒騰惹起了櫃頂上的灰塵,嗆得她難受。

夏曉蕙就給孫哲誌打電話,沒人接。打手機,手機又轉到了留言台。她就發短信。現代通訊好啊,想藏起來是不容易的。夏曉蕙發短信告訴孫哲誌,有要事找他,他必須回來一趟,不然她就去單位。

果然,中午下班後,孫哲誌不耐煩的出現了,進門就說,下午局裏要開會,講話稿還沒準備好。夏曉蕙說,你不用緊張,我就占用你10分鍾。她指指衣櫃上的紙箱:幫我拿下來就行了。

孫哲誌當然知道那箱子裏裝了什麼,是他們一起裝好,一起放上去的。他看了夏曉蕙一眼,不知道她又要起什麼妖蛾子,但他不敢拒絕,隻好踩凳子上去拿。

夏曉蕙忽然攔住他,讓他等等。她跑去拿了件舊衣服,還有一頂浴帽,讓他換行頭。把你西裝弄髒了俺賠不起。

孫哲誌看著夏曉蕙遞過來的一件紅黑格子呢子短大衣,那都是什麼時候的了,是夏曉蕙上大學的時候穿的吧?他想拒絕,但考慮到櫃頂上確實藏汙納垢,他這身西裝下午還得坐主席台,隻好穿上,又老老實實的將浴帽戴在腦袋上,這才踩凳子上去。

夏曉蕙在底下扶凳子,忽然抑止不住的笑起來,孫哲誌說,你笑什麼?夏曉蕙笑不成聲的說,你這個樣子,你這個樣子太好笑了!孫哲誌垮著臉說,別笑了,快接箱子!夏曉蕙還是笑得不行,簡直就直不起腰來。孫哲誌發火了,吼了一聲,夏曉蕙,接箱子!

夏曉蕙嚇住似的,突然停下來,呆呆的看著他。孫哲誌被她這麼一看,覺得自己有些過火,緩和了語氣說,快接啊,我要抱不住了。

夏曉蕙就把箱子接住,放到地下。

孫哲誌說,你笑什麼啊,差點兒把我摔了。

夏曉蕙蹲下去,打開紙箱。

孫哲誌嘟囔著去衛生間洗手,他忽然從衛生間的鏡子裏看到了自己:頭上是花浴帽,臉上一抹灰,身上是格子女裝。的確非常滑稽,任何人看見了都會發笑的。他也忍不住咧嘴起來。但馬上又克製住了,他不能笑,絕對不能笑,一笑氣氛就變了,陣線就亂了,夏曉蕙該有新想法了。

孫哲誌用涼水嘩啦嘩啦的洗臉,把笑意洗掉,然後扯下帽子,脫下衣服,這才從衛生間走出來。他看見夏曉蕙,竟笑了一下,盡管他馬上轉過臉去,夏曉蕙還是看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