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說著就急了,好像要動手又沒動,也就是桑警官拿了個架勢,眨眼間那小班長跟一隻小燕子似的順著樓梯就下去了,一邊往下跑,一邊還回頭繼續做思想工作。桑警官兩手叉腰站在樓梯口瞪他。
這段時間樓裏男生都沒人出來——是,人民警察打架,我們跟著摻和什麼呢?
可是,有人覺得多少有點兒遺憾:怎麼沒真打起來呢?看警察之間開打的機會可不多——有人該說了:這什麼人啊?
後來碰上另一個他們同學,說起來這件事,那位老兄先是一愣,然後鬆口氣,說班長還好啊還好……
為什麼?大家感到莫名其妙。
“他們倆不用打,”那位大哥嘿嘿一笑,“擒拿課上她就和班長一組,對抗練習,每次都是班長讓小桑大背胯……”
是不是你們那班長讓著女生啊?
不是,同樣一門學問,有人他上手就會,有人他就是人不了門,沒辦法的事兒。你看我們那班長,上學就入黨,實習業務樣樣倍兒棒,可就擒拿入不了門。我們就是因為他跟哪個男生都練不了,才讓他練小桑的,誰想到……
那時候,單田芳老先生正說評書呢,老先生一板一眼地教育大家:“武林中有三種人輕易招惹不得——和尚——道士——女人……”
單先生拿大夥兒開涮呢,笑話,武林之外的女人,難道就招惹得起?
鄉黨中的大盜史金棟
老家西河村已成平鄉縣治,儼然一城。
出城向北走約七八裏,一片鬆林,其中石狼石虎尚存,村裏人曰太監墳,是明朝一個太監的墓地。此人從南京押解某大臣進京,至此將犯人私放,自己上吊自殺。此案大白後,大臣為其修墳於此報恩,植鬆樹千棵。天長日久,遂成鄉間景致。
薩回鄉時到那裏一遊,至午,不遠處見一小店,遂前去打尖。
坐下,主人已上前。小店主人五十許,麵黑而亮,擦了桌子,並不遞菜單,開冰箱取一荷葉包,曰:早晨打了賣來的鯉子,新鮮,客人(鄉間飯館對顧客習慣稱呼,那時老家先生小姐之稱法尚不習慣,不知今日如何)。嚐一個紅燒的好不?
魚的確新鮮,荷葉碧綠,曰:諾。
複房梁上解下一籃,道:有上好臘肉,客人炒一盤?臘肉色澤殷紅,招人眼熱,曰:好,有蒜薹一起炒最好。
主人即取一元錢,喚門前小兒曰:去×嫂店裏買一紮蒜薹來,若無,就買些青椒來也可。
小兒踴躍而去。既等菜來,薩好動,便店周圍閑轉。
到後麵,見院中一井,主人正汲水洗魚,旁有一青石墓碑嵌在牆上,約一人高,細看,墓主名尚可見,曰史金棟,文已多不可辨,隱約可見“慷慨雄烈”一類評語。
魚燒好,臘肉炒好,鄉下的魚和豬都不是化學飼料催肥的,入口噴香,吃了不免連連誇讚。主人聽薩誇讚,麵色微微紅潤,搔搔頭發,似不知如何作答,便轉後麵去,再出來時持一盤臘八蒜置桌上。
不覺動了鄉情,告訴主人自己是從北京回老家來。主人甚喜,便也蹁了腿坐下,打聽北京消息,曰自己兒子去了北京打工,每月能捎二三百塊錢來,言下甚是得意。
一來二去,順口問道,後院那個碑是怎麼回事,史金棟,哪朝哪代人?
既不拘束,主人點了煙,神仙般吹了,道:河北大盜史金棟,你不知道?說著打開了話匣子……
這才知道史金棟原來是老家的名人,連紀曉嵐都見過他。此人的墓保存到“文革”被毀,碑扔在草裏,主人覺得可惜,就拿來壓牆角了,還有辟邪的意思。
大盜可以辟邪,鄉人的觀點有些奇怪——薩老家的人思維都有點兒怪異的,剛才提到那個太監墳,還有好多人找太監求子的呢,據說頗為靈驗。
史金棟,本名李金棟,自幼做賊,與堂兄李金梁縱橫河北,但各有擅長。李金梁武功高強,慷慨仗義,是出了名的馬賊,後來被官府抓去砍了腦袋。李金棟則善於穿牆人院,夜裏勾當,是獨行大盜,然亦有周濟鄉裏的時候,所以被稱為義盜。李金棟後來被新任縣令史某收伏,改姓作了史的手下,為捕快二十年,群盜相戒不入其境,故其地大治。
史金棟被史縣令收伏還有一段故事。金棟被獲,是為其銷贓黨羽所賣,雖捕不服。史縣令得知他是個義盜,沒有人命,愛惜其才有意提拔,便問他為何不服。金棟說自己為盜從未失手,凡看中之物無有不得,若非有人出賣,斷不會被抓,故此不服。
史縣令信手取冠上一顆明珠,道,此物,當你麵放府中某處,也不用人看守,你若三個時辰盜得,我便放你,若盜不得,你須從此跟了我不能再做賊。
金棟曰: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