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隱隱感覺到,自己的心髒就像一塊沁滿了髒水的舊海綿,真想掏出來,摔打摔打,再晾一晾、曬一曬。
也不知道從何時起,大概有幾年時間了,杜鵬程總是時常無端陷入一種冰涼的絕望之中,覺得自己活在這個世界上已經毫無意義,真想一死了之。
有好多次,他站在十八樓的窗前,望著灰蒙蒙的一段空間,真想縱身跳下,化作一縷輕煙,興許那才是真正的解脫。
他一度很向往,簡直就是一種誘惑。
後來才從網絡上看到,那屬於“官場抑鬱”的一種症狀表現。雖然自己算不上啥官,但整天混跡在官場上,自然就難免被沾染,這的確有些可怕。
杜鵬程帶著擺脫不掉的灰色情緒回到了家裏。
屋子裏空空蕩蕩的,仍不見老婆的影子。
心裏麵就想,這娘們一定是在外麵玩瘋了,憋了半輩子,這一旦飛出了囚籠,還能收得住翅膀嗎?
燈也懶得開,直接就和衣躺到了床上,迷迷瞪瞪睡了過去。
閉上眼睛,卻怎麼也睡不著,米花韻的影子老在他麵前晃來晃去,直晃得他心裏酸酸甜甜的。
杜鵬程從口袋裏摸出手機,試探著撥了她的號碼。
“喂,你好。”的確是米花韻的聲音,但聽得出屋子裏很嘈雜,呼天號地的樣子。
“怎麼那麼亂呢?在幹嘛呢?”
“哦,還能幹嘛,公務應酬唄,你有事嗎?”
杜鵬程往上起了起身子,倚在床頭上,問:“都在忙什麼呢?怎麼一點消息都沒有了?”
還不等對方回答,就聽到話筒裏有男人的蠻叫聲:“蘭主任……喝酒……喝酒,誰的電話也不接,掛了……掛了……”
“那你忙吧,我就不打攪了。”杜鵬程索然掛斷了電話。
杜鵬程重新躺下來,心中酸澀異常,不知不覺中淚水潸然而下,慢慢劃過了臉頰,滑落到了綿軟的枕巾上。
手機鈴聲響起的時候,杜鵬程已經睡著了。
他睡得很死,鈴聲反複響過好幾次後,才把他喚醒。
迷迷瞪瞪爬起來,摸起手機,看一眼號碼,心裏又犯起堵來,奶奶的,竟然又是他——辦公室主任欒丘。
不等接聽,先罵了起來:奶奶個球的,深更半夜鬼叫個啥呀!
按下接聽鍵,便傳出了欒主任聲嘶力竭的責問:“喂,老杜,老杜啊,你在幹嘛呢?怎麼老半天都不接電話呢?”
“手機在客廳,沒聽到,這深更半夜的,您老不會又有何指示吧?”杜鵬程明顯有些不耐煩。
“口下留德吧你,我有那麼老嗎?”
“有話快說,睡覺呢。”
“這才幾點呢?你就睡覺,趕緊給我起來,起來!”
“都這麼晚了,起來幹嘛呢?”
“老杜,你可聽好了嗬,局長家的電腦又壞了,上次你怎麼給人家修的?這才幾天呢,又不能用了,還吹牛皮你是電腦專家呢!”
杜鵬程心裏一陣亂敲,在打鼓:怎麼又壞了呢?偏偏又是這麼夜深人靜的夜晚,會不會是“雪影佳人”又動了啥歪心思呢?
她可是局長夫人,是萬萬招惹不起的女人啊!不能去,既然已經打定主意不跟她“好”下去了,那就咬緊牙關,徹底扯斷了,免得引來滅頂之災、殺身之禍。
“喂,老杜,你聽到了嗎?幹嘛不吭聲?”
杜鵬程弄出一副昏昏欲睡的腔調,說:“欒主任啊,我今天累得要死,實在爬不起來了,你還是打發別人去吧。”
“杜鵬程,我可告訴你,是局長家嫂子親自打電話找人,點名要你過去的,說你手藝好,技術精,可別給臉不要臉啊!”欒丘話裏火藥味十足。
杜鵬程內心忽悠一震,竟忿忿然起來:這娘們兒,看來也不是一隻啥好鳥,這不是狗仗人勢,以權壓人嗎?我就是不去還能怎麼樣?還能讓你家男人炒了我不成?如果真是那樣,我就敢豁出去,把你的醜事給抖摟出去,讓滿天下的人都知道堂堂局長夫人是啥貨色!
可短短幾秒鍾,他又暗暗竊笑起來,自己也就是發發狠而已,如果真要那樣,可不得出人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