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景得知了喬娜的事情,心裏相當不安。其實,她對喬娜的感覺非常複雜,喬娜雖然經常玩一些小伎倆,但是她的本意從來不想傷害任何人,她隻是捍衛自己的愛情而已。並且是喬娜先認識江一帆的,他們的感情也已經維持了好多年,實際意義上講,自己其實才算是第三者。所以,從一開始她和喬娜的關係就非常尷尬,說不出的微妙。
尤其現在喬娜失去了孩子,美景的感情更加糾結,對她有點兔死狐悲的同情,有點莫名其妙的內疚。那一晚她和江一帆藕斷絲連去過聖誕節,而喬娜失去了她的寶寶。美景挺內疚的,總覺得是自己間接傷害了喬娜。
其實不光美景有這樣內疚的想法,江一帆比她更甚。
所以,當他們在淩誌的筵席上見到彼此的時候都覺得有點不自在,甚至覺得對方有點陌生。一頓飯吃得非常別扭,他們倆都很少說話。
美景總是覺得,喬娜的孩子才失去不久,她被折磨得憔悴不堪,傷心地回到了新加坡,自己現在就可以慶幸終於掃清了她這個障礙,愉快地和江一帆在一起嗎?她真的做不到!
可是淩誌是這樣勸慰江一帆的:與其強扭著自己和喬娜因為一個小孩結婚,不如放彼此自由,那件事其實誰都不怪!
話雖是這樣說,江一帆還是很負疚。
吃飯途中,美景的手機突然響了,電話裏傳來藍桑的聲音:“美景,辰兮車禍受傷了……”
美景愣了一下,忽然抓起外套就衝了出去。她也不明白自己一句話不說就衝出餐廳,究竟是擔心辰兮還是想逃避那個氣氛詭異的飯桌。
隻是,她忽略了江一帆那受傷的神色。
美景走了,小米和淩誌笑著緩和氣氛。江一帆明白淩誌和小米的好意,他們夫妻這次請客就是想要撮合他和美景再續前緣。可是,喬娜和辰兮永遠存在於他和美景的世界裏。現在,他們都有了“前科”,都對彼此有了戒備,以後不可能放任自己打開心門讓對方長驅直入了。愛情的花期已過,一切似乎已經結束了。他苦笑著幹了麵前的酒,或許他們的愛本來就是一場夢一場水月鏡花。
美景趕到醫院時辰兮在昏睡,他傷得不嚴重,隻是右腿骨折需要時間恢複,藍桑陪著他。坐在病房裏,美景突然無比思念江一帆。她後悔剛才自己那個沒頭沒腦逃離的可笑舉動,她急著趕回餐館找江一帆,可是餐館已經打烊了。她給他打電話,關機。
美景去公司找江一帆,他避而不見;她出去公幹,他沒有悄悄跟過來說想她;她奔波在大太陽下去采訪,可是采訪對象通通不叫江一帆。美景去聽林遠之的《牆頭馬上》專場,林遠之唱腔中規中矩,沒有江一帆昆曲也不再柔情似水了。美景忽然悲涼地意識到,江一帆大概永遠不會再出現了,她徹底失去了他。喬娜懷孕時,她夥同世界拿著輿論來逼迫他,她把自己偽裝成一個聖人模樣故作偉大和他分手,要他去娶喬娜。她從來沒有靜下心來聽聽他想說的,沒有用心去體察他心裏的苦痛,他們大家隻會拿著社會製裁有錢人的輿論來打壓他。
江一帆好像是突然間神奇地消失了,淩誌推測說:“可能他是去國外了吧,可能會去學習一些管理學或者是投資的東西,你知道他現在越來越對這些感興趣了。”美景覺得,江一帆這樣一個自負自傲的人,才不會玩什麼憑空消失的矯情把戲,他不管去哪裏,隻是不想見到她而已,她心裏挺傷感的。
二十七歲的顧美景不再揣著相機吹著口哨四處跑新聞了,她決定回到西藏專心地做民族文化研究。她終於明白,相機是拍不出世間的所有情感的,因為,大部分的離合是印在心上的。比如,她在二十三歲時采訪中遇見了一個叫江一帆的男人,他來得莫名其妙,走得悄然無聲。
十月下旬時,美景打點好了行李準備再次進藏,可是她忽然收到了一件包裹,竟然是江一帆寄來的!她欣喜萬分地打開,是本影集,影集裏夾著封信。
美景:
對著蔚藍的天空,我突然間開始追憶似水年華了。以前我是那樣一個霸道自我的人,呼風喚雨慣了,愛情也大都得來容易。可美景不是普通的女人,你有才有貌自尊心強得要命,我不知道怎麼對待你,我對你的愛不得法,我們心屬彼此卻爭吵不斷。你不開心!
我想起我第一次在布達拉宮向你許諾以後的生活,我那時真是可笑啊!你這麼自尊自我的人,追求的生活怎麼會是被地產大亨江一帆養在金籠子裏呢?
這些天我終於想明白了,愛你不是傷害你!尊重你的意願,支持你的夢想,在你漂泊累了的時候,許你一世安然的生活,這種愛你的方式,你喜歡嗎?
我總覺得我們的故事還會峰回路轉,因為愛情裏所有的轉機都是因為愛和不舍!
莫主編說你打算以後就在西藏做民族文化研究。我覺得你這樣的想法挺好,你以前經常調侃,你們顧家人別的特長什麼都沒有,就是適合一輩子潛心做研究,或許這樣的生活才是適合你的。或許我也應該試著克服一下剛愎自用,平衡一下大男人的自尊,重新認識自己,嚐試著離開世俗為我準備好的生活,與你攜手並進,一起努力一起進步。我們都選擇一種新的生活方式,讓一切重新開始,我們以對等的姿態愛著彼此好嗎?我先去了西藏,在我們初相遇的地方等你!美景,你會來找我嗎?
江一帆
美景顫抖著手打開影集,裏麵全是江一帆拍攝的她在西藏的點滴:她和牧民們在羊卓雍措湖邊義務撿垃圾,風是那麼大,她劈頭蓋臉圍著大圍巾,隻一雙細長的眼睛閃閃發亮;她坐在一堆小喇嘛中間聊天,眼神清澈樣子安靜;她衝在第一線報道那些不法分子策動的民族爭端;她站在一群牛羊裏,一臉尷尬,舉著話筒在說什麼……
看著這張尷尬的照片,美景禁不住感慨萬千。那個時候她到西藏剛剛三個月,在格桑花電視台做記者。那一次是做牧民生活的報道,當時的她不會和動物交流,馬牛羊四處溜達讓她很緊張,對著鏡頭手足無措。剛說了兩句,忽然聽得背後“哞—”的叫聲,回頭看,原來是動物們也跑來圍觀她!
她嚇得尖叫一聲,一轉身藏到旁邊的一個人身後。
那群動物反倒是被她的尖叫嚇呆了,愣頭愣腦地站在那兒,不知所措。
她挺不好意思,故作老到地說:“牲口怎麼亂跑啊!”
麵前的人發出清朗的笑聲:“長腿妹妹,你怕動物?”
長腿姑娘的秘密被揭穿,惱羞成怒,瞪了他一眼,倔強地拿起話筒回到牛羊群裏一臉尷尬地對著鏡頭……
美景的眼淚簌簌落下,那個清朗的聲音在她耳邊回旋:“長腿妹妹,你怕動物?”
一頁頁翻著影集,美景眼眶濕潤了,原來他們相遇之後,後來的日子他一直都守護在她身邊啊!
那是江一帆第一次去西藏,那時的他太年輕自負,對於生意上的事經驗不足,因為一意孤行,之前搞砸了一個大單子,大哥總是說他完全沒有商業嗅覺、剛愎自用智慧不足。他不甘心,努力了一段時間卻成效不明顯。因為太急於求成,他突然陷入一種自我否定的怪圈裏,但是又自尊得很,不肯輕易認輸,把自己逼迫得很難受。因為心理壓力實在是太大,索性出去散心,背著相機和幾個驢友去了西藏旅遊。
當時他們在拉薩逗留了幾天,在拉薩周邊晃悠,拍攝一些民俗、寺廟慶典和朝聖的人群,玩得興趣索然。一天,他們來到一個牧區,雲淡天高牛羊成群,大家紛紛跳下車來透透氣。
正好有電視台在這裏做一個牧民生活的報道。記者是個來援藏的瘦高姑娘,一驚一乍,看見牛馬都嚇得尖叫不停。同行的朋友被逗得哈哈大笑,大家都在疑惑這麼一個嬌滴滴的姑娘為什麼來援藏吃這些苦?那姑娘轉過臉來樂嗬嗬地說:“達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我窮還想著濟天下,隻好身體力行來援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