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後, 章年卿總有些心虛, 很長時間都不敢到馮家去。馮俏似乎也知道他要大考, 很是安靜乖巧。章年卿心裏說不出的悵然若失。
二月初一入場, 一連五日三場。考試過程冗長而漫長, 很是枯燥乏味。吃不好, 睡不好, 章年卿出來後褲帶都鬆了兩寸。連陳伏都不正經的打趣他:“都說楚王好細腰。有天德兄這‘把腰’在,誰能與其比之。”
是個男人聽了這話都生氣,章年卿舉著手嚇唬他:“找打!”
陳伏半分不怕, 反而展開扇子悠閑的搖了搖,得意道:“看看你這羸弱的小模樣,都能和衛玠比美了。可惜了, 就是黑了點。”
章年卿毫不客氣的對著他狠踹一腳, 陳伏摔個四腳朝天。
陳伏半撐著胳膊,從地上坐起來, 指著章年卿的背影哈哈大笑。
章年卿剛從考場出來, 午飯還沒吃, 便聽了一個新鮮名詞‘闈姓賭榜’。通俗點說就是押狀元, 壓中狀元姓什麼的, 能得到一筆不菲的錢財。
章年卿納了悶, “我們這不是才剛考完,還沒放榜呢。他們賭什麼。”
“沒放榜才叫賭,放了榜那叫什麼了。”陳伏不以為意道。
“不是說賭狀元嗎。”
陳伏咳了聲, 把嗆在喉嚨的瓜子皮連忙吐出來, “這是小榜,賭的是會元。”
“是嗎,真有意思。”聲音饒有興致。
章年卿起身,湊上幫忙買注的那一桌。問旁邊的人:“現在壓誰的最多了。”一臉躍躍欲試,想跟一注又怕賠錢的躊躇樣。
那人衝皇天拱了拱手,嘴皮子利索道:“這還用說嗎。想賭注,穩賺不賠便壓趙田孫李,天下四大姓。這人一多,機會可不就多了。”拖長尾音,挑挑眉。攤出掌心,擺明了‘還想聽就交錢’的意思。
“有道理。”章年卿連連點頭,掏了一兩碎銀放在他掌心。
那人眼睛一亮,乖乖,宰了個大傻子。
瞬間,章年卿身邊湧上一群人,爭著搶著道他有渠道,他有消息。
章年卿不急不慢,點了壺茶,讓陳伏把吃食搬過來。邊吃邊聽眾人侃大山。
“...要我說,公子想穩賺不賠。小的給您出個主意,您壓‘劉’姓,保你穩賺不賠。”
“哦?”章年卿有點興趣了,“這又做何解。”
那人擠眉弄眼,刻意壓低聲音:“公子也不想想,當朝首輔姓什麼。”
劉宗光。
章年卿舉著筷子,怔在半空良久,不可思議的問:“這怎麼可能。我們答題做文章一律用的都是墨筆館閣體,往上交覽時,皆有考官謄為朱卷,層層密封,一應掩了考生姓名。劉首輔本事通天,也斷不敢公然舞弊啊。”
“誒。小的可未說過舞弊。隻不過,劉大人家的公子未必是個草包,據聞去年鄉試他斬獲了京兆府第二名,僅次於章侍郎大人家的那位小公子。所謂詩書禮傳,也就是這般了吧。”
話一落音便有人嗤笑,“章解元乃是去年我大魏開國以來最年輕的一位小解元。那劉俞仁不過是個才華平庸之輩,連考兩次,相隔六年,方才取了第二名。這都值得你為他稱讚一番。”
恭維劉公子的那個小年輕驀地漲紅了臉,指著那人鼻子怒問:“這話你可敢當著劉公子麵前說。”
那人毫不示弱,“那你的話敢當著章解元的麵說嗎!”
章年卿幹咳一聲,連連嗆道:“兩位息怒,都息怒。”
陳伏不厚道的捶桌,捂著肚子大笑不止。
掌櫃的見狀,趕緊出來打圓場。在場的都是大爺,誰也得罪不起,他隻能一一鞠躬。先將放注的地痞流氓請了出去,再請舉人老爺們喝茶。機智的沒有送酒,倒不是舍不得錢,就怕在場的老爺們熱血上頭打起來。
初五考完試後,大家都鬆泛下來。
按往年慣例,三月初便是殿試,具體時間每年不一。會試成績約莫在二月中下旬就會出來,前一百名者則有機會進入殿試。故而客棧大多赴京趕考的考生都選擇逗留在此,免去來回奔波。
不過,章年卿不願意回去委實讓陳伏吃驚不小。
“你家就在京城,你怎麼不回去。”
章年卿在床上滾了一圈,擁著錦被,煩不勝煩:“之前我家裏給我訂了門親事。”
“然後呢?”
“我先前答應過她,春闈後帶她去放風箏。”
“哦~,原來是佳人有約啊。”
“去去去,什麼有約沒約的。”章年卿赤腳下床,狠狠灌了一肚子冷水。摳著杯子道:“我隻是覺得這樣有點不好。”
陳伏不解,“有什麼好不好的。佳人有約你還不趕緊去。還在這猶猶豫豫怎麼像個娘們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