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她張凳子。”章年卿憐惜她年邁, 吩咐道。
章年卿措辭片刻, 露出和煦的笑, 像個靦腆少年, 他道:“青嬤嬤, 我娘子身子不舒坦, 我需要知道你的底細。”
底部船艙又悶又嗆, 一股灰塵味,章年卿從袖子裏抖出一張杏花娟帕,纏在指尖, 抵著鼻子嗅了會兒,道:“...希望你能坦白一點。”
青嬤嬤被人硬按在凳子上,坐如針氈。眼前的章大人, 分明是個少年。溫和又靦腆, 看不出一點狠戾的模樣。她一顆懸著的心卻不敢有絲毫放鬆。青嬤嬤顫顫巍巍,謹慎道:“章大人想知道什麼?”
章年卿問:“崔大夫說你被嵇叔叔追殺, 是因為你撞見了他的外室?告訴我, 你認識那個女人嗎。”
青嬤嬤鎮定道:“不認識。”
“哦, 不認識?”章年卿笑道:“這麼說, 你是認識嵇大人了。”
青嬤嬤被他笑的毛骨悚然, 結巴道:“也, 也不認識。”
章年卿目光趣味盎然,定定的看著青嬤嬤。她頭發灰白,挽著圓鬢, 衣裳精細, 手腕處還戴著一個金鐲。耳環不知怎麼少了一個,臉上光滑,眼角處有滄桑的細紋。總體來說,她還算年輕。
為了謀生將自己打扮的老氣橫秋,以取信於人。
章年卿點點頭,問道:“在別人手底下討生活很不容易吧。”
青嬤嬤被一句話勾起無限惆悵,歎道:“還好,都是服侍人的活,我做的慣。”
“青嬤嬤當年是為什麼被放出宮?”
“年紀到了,主子恩典,便出宮了。”青嬤嬤答的滴水不漏。
章年卿冷不防又回到上個問題:“你怎麼知道是嵇玉濤追殺你。”
“我,我看見嵇大人和她一起出入過。”
章年卿輕輕笑了,“你不是說,你不認識嵇大人嗎。”
章年卿站起來,眉宇間一抹愁意,轉身欲走,“和你們說話真累。一句話八個謊,怎麼,欺負我年輕臉嫩,好糊弄?”駐足,回頭。他臉上有被人戲弄的的怒氣,冷冷道:“青嬤嬤,我在刑部呆了一年多,你若想嚐嚐我的手段,大可直說。”
章年卿走到黑暗的另一邊,崔大夫被五花大綁在堵著嘴扔在地上,身上沒有絲毫挨打的痕跡。
船上,珠珠端了一碗羊血餄餎進屋。馮俏聞到香味,坐起身問:“哪來的羊血?”
珠珠垂涎三尺道;“廚房做的。下午上船的時候,林知縣他們送了好多活雞活鴨,還送了個幾隻羊羔,帶著回疆那邊的廚子。三爺說,晚上還有烤羊排吃。”
“是嗎?”馮俏在珠珠的服侍下床穿鞋,披著外衣嚐了一口,鮮香暖胃,十分美味。
珠珠道:“我聽廚房說,三爺剛才還讓人殺雞了,說讓燉雞湯,還嫌沒有烏雞補湯。”
馮俏不以為意,“在船上呢,將就將就。”
珠珠噘嘴道:“小姐,你想哪去了。姑爺要烏雞湯又不是給他自己喝的。”一副‘別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船艙下,彪漢端著一盆熱雞血,壓低聲音,對章年卿道:“要不衝這姓崔的澆下去,拖到青嬤嬤那邊晃一圈,保準她什麼都招了。”
章年卿瞥他一眼,“你怎麼這麼損。”卻沒說不好。招手讓他過來,又囑咐了幾句。彪漢點點頭,叫來一兩個人。
不一會兒,青嬤嬤便看見有人拖著一個血淋淋的人走過去,地上拖著兩條腿,所過之處,兩行暗紅色血跡。
“你們要帶他去哪,你們要帶他去哪。”崔嬤嬤慌張道,試圖撲過去和崔大夫共存亡。
有人不屑道:“敢戲弄章大人,自然是拖出去喂魚了。”
“章大人!”青嬤嬤癱軟在地上,抹了把淚,高聲道:“我要見章大人。我有話對章大人說。”她雙目赤血,大吼道:“你告訴章大人,我用一個秘密,和他換一條人命。”
“哦?那要看你的秘密值不值得一條人命了。”
章年卿的聲音從崔大夫被拖走的地方傳來,青嬤嬤一陣絕望,越發覺得章年卿是一個狠毒的主兒。她穩了穩心神,掃了一圈眾人,堅決道:“這話我隻對你一個人說。”
章年卿想了想,道:“你們都出去。”大家魚貫而出,沒有人對章年卿的話打半絲折扣。
青嬤嬤先是顫抖的問:“他還活著嗎?”
章年卿不耐煩道:“你再拖拉下去,他現在就可以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