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天邊曦光微露。
許淮帶著妻子來拜見章年卿。馮俏聽見下人稟告, 沉吟片刻, 對雲嬌道:“去看看三爺還在練字嗎。”
“是。”
章年卿很快跟著雲嬌回來, 馮俏目露詫異, 疾步迎上去, 暗暗攥他的手, 不動聲色的使眼色,她笑容滿麵道:“三爺怎麼回來了,前麵事忙完了?你練字不是最討厭別人打擾的嗎。”
“無礙, 聽說表侄子過來了,我過來看看。”章年卿眸色不變,闊掌反握住她皓腕, 微微用力, 示意她安心。
馮俏還想說什麼,卻被他打斷。章年卿徑直躍過她, 大步走向許淮。撩袍上座, 客氣道:“表侄久等了。”
“小姨夫。”許淮撲通跪下, 重重叩首, 開門見山:“求你救救令海吧。”
章年卿神色一稟, 馮俏和尷尬的許氏麵麵相覷。許氏懷著身孕, 馮俏不好讓她太激動。找借口將人請到偏廳,溜出空間給男人們說話。
章年卿泄題一事,遭殃的可不止他一個。許淮作為‘被泄題’的受益人。他的‘解元之名’拿的可謂燙手。於一個文人而言, 真才實學被人質疑, 簡直是一種羞辱。
許淮嚇的惶惶不可終日。想央足智多謀的馮嵐祖母幫忙,馮嵐卻似有什麼顧忌,遲遲不肯答應。
許淮隻好親自上門拜訪,章年卿是他唯一的希望。
這件事章年卿也深陷其中,章年卿把自己摘清了,他的冤屈也就洗脫了。
許淮無不委屈道:“……那份卷題,我見都沒見過。小姨夫你最清楚,咱們倆可是清清白白的!”
“咳咳。”章年卿被這句話嗆到水,狼狽的放下茶杯。扯扯沾濕的袍子,歉意道:“我進去換身衣服。”
章年卿這邊剛一動,立即有人稟告馮俏。馮俏忐忑不安的追過去,一邊服侍章年卿換衣裳,一邊小聲問:“你們這個時候見麵真的好嗎?會不會出什麼事?”
章年卿手一頓,低頭望著馮俏。她目如清泓,清亮如水,溫溫柔柔的看著他。目光裏有擔憂也有信服。章年卿心裏一動,伸手遮住她的眼睛。
馮俏不明所以的眨眨眼。
章年卿暗下眼神,攬著她肩膀,抱得一骨消瘦,心裏又憐又愛,不知將她如何是好。
他將朝局看的透徹,並不著急。可馮俏卻一直在擔心著他……
是他疏忽了。
章年卿笑道:“會出什麼事?你是怕譚宗賢護不住我,還是王國舅護不住我。”他風輕雲淡,安慰她道:“許淮尚且知道我平安了他就無事。我的幼娘怎麼這麼傻。”屈指憐愛的輕刮她嬌嫩的臉頰。
馮俏臉上酥□□癢,臉兒不自覺的歪向他,蹭兩下。
章年卿見她小貓般嬌憨可愛,將人揉在懷裏。一根根捏開她的手指,放在手心把玩。“我不過是‘大神鬥法,小魚遭殃’的那條小魚。這場大戲何時輪到我們來當主角。”
這次危機看似牽筋動骨,驚險萬分,比章年卿遇到的任何一次危機都要嚴重。可馮俏忽略了最關鍵的一點。——這次危機不來源於章年卿本身。
雖然章年卿被卷在旋渦中央,這個危機陣眼某種意義上是最風平浪靜的地方。
章年卿對馮俏耐心解釋道:“這是文武百官和皇上的較量。‘齊王代侄繼位’再名不正言不順,他已經是當今的開泰帝。朝官們不會明著和皇上對著幹,但他們可以挑我下手。”
他神色平靜,鎮定又坦然:“人非聖賢孰能無過,俏俏,隻要我活著,是不可能不會做錯的事。隻是這次恰好被揪出來的是輔導許淮。”
馮俏冰雪聰明,一點就透,喃喃道:“對啊...就算你真的一步不錯,他們會來揪你爹的錯,揪我爹的錯。甚至,揪孔家的錯。縱然,退一萬步,我們自己連帶著身邊的人,身上都找不到問題。他們會設計害你,一步一步讓你錯下去。”一顆眼淚滑下,“躲不掉的。”
章年卿看她哭,心疼不已,訓斥她道:“哪有那麼嚴重!”他正色道:“他們會設局我們就不會破局嗎。俏俏,皇上會保我,這件事他必須做成做好。這是第一步...開泰帝胸有山川,他想做的,遠不止這些。我們贏麵很大。”揉著馮俏頭頂,徐徐道。
馮俏並沒有因他的話感到安心,章年卿的聲音卻奇異般撫平她的焦躁。馮俏冷靜下來,思路便清晰多了。“你見許淮,是想讓他坐實天才的名聲嗎?”
章年卿愣了愣,道:“可以,我來安排。”
“我,我不是這個意思。”馮俏磕磕巴巴的解釋。
四目相對,兩人相視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