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夜, 馮承輝沒有離開。直接在章府歇下了, 他帶著阿丘和章年卿, 父子翁婿三人擠在前院, 熱鬧非凡。馮俏探頭張望著前院的歡聲笑語, 百思不得其解, 這父子三輩人有什麼話聊的這麼歡。
拔步床上, 小明稚在和自己的白綾襪子較勁,雲嬌服侍她洗過腳,給她套上幹淨的襪子, 怕她著涼。可明稚在這個年紀已經有自己的想法了,她不想穿襪子,沒有為什麼。就是想自己做自己的主, 哪怕很小的事也好。
雲嬌為難不已, 小明稚不斷覷著她的神色。雲嬌隻好求助的望著馮俏,馮俏知道前因後果, 笑道:“去把那雙淺桃紅的小襪拿來。”
雲嬌不明所以的取過, 幾乎剛一拿出來, 小明稚的眼睛就亮了, 淺桃紅小襪的襪腰上, 零零散散著梨白色花瓣, 花瓣繡的很薄,針腳極密。摸著便柔軟舒適,很是舒服。
馮俏抿著笑問明稚, “你是要穿腳上的白色的, 還是這雙淺桃紅的。”小明稚立即說要紅的,不待馮俏再勸,自己脫了白襪又穿上紅襪,高興的在床上翹著腳,翻來覆去的看。
雲嬌鬆了口氣,“還是小姐有辦法。”
馮俏不以為意道:“小孩子嘛。到了年齡就想自己拿主意,那就給她選。她穿上不著涼就好,她愛選你就多拿幾雙讓她選嘛。”聲音溫溫柔柔,透著清甜。
小明稚高興的撲到馮俏背上,馮俏趕緊接住,“小丫頭,怎麼不說一聲,小心把你摔了。”明稚咯咯發笑,濡目道:“娘真好。”
前院,馮承輝不動聲色的考章鹿佑學問,章鹿佑今年虛齡九歲,章年卿十四歲已經中解元了。馮承輝有心讓章鹿佑今年下場試一試,沒準兒阿丘爭氣,能成為第二個章年卿。
可惜,章鹿佑有些讓馮承輝失望。阿丘的心思似乎並不在讀書上。小腦袋瓜聰明,書卻沒正經讀過幾本。能看出來,他現在藏腹不多的學問,都是馮俏一句一句教的。
馮承輝不免質問章年卿,“章大人竟如此日理萬機,連找個先生教孩子念書的時間都沒有?”
章年卿忙解釋道:“不是的,之前阿丘和小齊王世子在中學堂起了衝突。便沒再送他去過,轉托在楊家族學裏。奈何阿丘頑皮,在族學裏也不好好讀書。我正尋思著給他請個先生。”
章年卿也很頭疼,阿丘在讀書識字上一點沒跟爹娘,聰明歸聰明,就是不肯讀書,逼急了才應付兩句。如今八.九歲大了,也看不出來他喜歡什麼。文不成武不就的。
馮承輝歎息道:“衍聖公給阿丘取字行雲,取的是《列子·湯問》中:‘餞於郊衢;撫節悲歌;聲振林木;響遏行雲。’中的行雲一義,想了好幾天才拿定主意。你這樣教導阿丘,怎麼對得起衍聖公給予的厚望。”
響遏行雲。章年卿默默品味,希望阿丘成為那徹響雲霄的聲音,讓天上的雲彩也為他停留嗎?
章年卿從不知衍聖公是這樣想的,他一直以為行雲頂多是‘行到水行處,坐看雲起時’的意思。沒想到衍聖公對阿丘寄托了如此鴻鵠大誌。
一回神,發現馮承輝正傾身問章鹿佑,“為什麼不好好讀書。”
章鹿佑想了想,道:“我覺得讀書沒意思。”
馮承輝不急不惱,耐心的問,“那你覺得什麼有意思?”
“和父親成為不一樣的人有意思。”章鹿佑小聲道。
“什麼?”馮承輝沒聽懂。
章鹿佑垂著頭,認真問馮承輝,“因為爹少年中舉,是大魏的少年天才。所以我也要好好讀書,少年中舉?可是外公,爹爹把我生下來就是為了讓我成為第二個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