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承輝敬章年卿一杯酒, 一仰而盡, 什麼也沒說。
第二天, 馮承輝為章年卿送上一份詳細的資料密報。皆是些隱秘不可聞的私事, 也不知馮他是如何得到的。
密報中說, 燕郎春在刑部任事的時候, 以審理案件的急速苛刻, 來彰顯自己的能耐。一來二去辦了不少冤假錯案。刑部年審的時候,燕郎春捅的大窟窿,一下子暴露在諸人麵前。身為刑部尚書的張恪自然難逃其究。
張恪不願意為燕郎春背責, 又拿皇上這個內侄子沒辦法,隻好私下報到皇上那去。
開泰帝默默記在心裏,打算找個時間敲打敲打燕妃, 震懾燕家。誰知還未動手, 燕郎春的彈劾折雪片一樣飛來。
開泰帝煩不勝煩,索性降職把燕郎春調到禦史台, 耳根一下子清淨不少。
章年卿啞然失笑, 搖頭道:“皇上可真是...”想了想, 他用了一個詞, “護短。”
護短, 在一個帝王身上, 並不是什麼好詞。身為帝王之短的人,自然萬分得意。可對章年卿這些‘外人’而言,除了心寒, 隻有心寒。長此以往, 開泰帝身邊圍繞的隻會是阿諛奉承之輩。
開泰王朝不是一個嚴苛厲政的王朝,若有萬分之一的可能,章年卿也想略盡綿薄之力,名留青史。為官之前,他從未想過自己會陷在無窮無盡的皇權鬥爭裏。他想脫離麻煩,卻不止一次陷在麻煩的漩渦裏無法自拔。章年卿對此已厭煩至極。
唯今,他隻想清清靜靜做官。但,終究不過是妄想罷了。
晚上,章年卿洗漱後,坐在床邊等馮俏沐浴出來。閑來無事,取了本《通鑒》看。馮俏濕漉漉著頭發出來,見章年卿靠在床邊看書,吩咐丫鬟再拿盞油燈過去。
書上燭影一跳,頓時明亮起來。章年卿抬頭:“洗完了?”“恩。怎麼晚上還在看書。”聞言,章年卿立即把書合上,甜言蜜語到道:“你出來就不看了。”
馮俏瞥他一眼,兩人齊聲道:“我有話對你說。”章年卿笑道:“那你先說。”馮俏不好意思到道:“不是什麼要緊事,你先說吧。”
“好。”章年卿告訴馮俏郎春的事,揉著眉心道:“我看還得找人人給他吹吹枕頭風。好讓他再次彈劾。”
馮俏知道章年卿欲讓她從內宅下手,直接道:“哪有這麼麻煩。燕禦史在刑部就那麼急功切利。哪裏還需內宅的路子。”
章年卿不以為忤,笑吟吟道:“恭聽夫人的高見。”
馮俏道:“郎春貪慕功名,急於建功立業。若彈劾你能讓他加官進爵,他自己想盡辦法都要做,哪還需要什麼枕頭風。”
章年卿拊掌稱妙,“在理。”
馮俏美眸一轉,故作恩賞姿態,“明兒允你在賬房支八十兩銀子,叫上昔日刑部同僚,去大夢京聚一聚。”章年卿捉住她的手,促狹道:“可晚歸否?”
馮俏瞪眼道:“你敢。”章年卿哈哈大笑,馮俏也笑倒在他懷裏。
過了會兒,馮俏才委婉道:“過些日子,我想讓宜詩給府裏上下都請個平安脈。”
章年卿疑惑道:“好端端的請什麼平安脈。”
馮俏麵不改色道:“這些日子家裏大大小小發生不少事,請請平安脈,去去晦氣。”章年卿覺得無所謂,點頭道:“好,什麼時候?”
馮俏鬆了口氣道:“等你沐休吧。”
第二日,章年卿如約去會見同僚。
章年卿慫恿人教唆郎春繼續彈劾他,卻小瞧了郎春的功名之心。章年卿原想著,借著濟州啟明燈一事,他頂多落個驕淫奢侈的罪名。沒想到郎春更狠,直接用‘偃月堂堂主’蓋戳章年卿,把一些陳年爛穀子事翻出來繼續曬。
‘偃月堂堂主’可不是什麼好典故,唐代偃月堂堂主李林甫,妒賢嫉能,口腹蜜劍,常在自己的偃月堂內,鑽研排擠陷害之策。如今燕郎春用‘偃月堂堂主’來類比章年卿,隻差戳著章年卿脊梁骨罵奸佞了。
郎春做足了功課,先是從開泰帝三年去世的周存禮說起,說章年卿和周存禮爭奪浙江京派官,不擇手段,甚至不惜害死周存禮。再舉例許淮、楊學士等人,說章年卿隻手遮天,將有六首之稱的許淮硬生生從京城拉到泉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