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胎少有足月出生。
馮俏懷孕八個月時, 何醫正告知章年卿:“尊夫人年長, 孩子胎中過重, 恐怕不利生產。”他委婉道, “再者夫人是雙胎。待足月時生產, 恐傷及母體。”
章年卿冷靜的問:“何太醫的意思是?”
何醫正拱手道:“章首輔早日拿決定吧。”
章年卿如墜冰窖, 他最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章年卿麵臨兩難的抉擇, 足月生產,傷及馮俏;孩子不足月,過早降世容易夭折。章年卿艱難挪動腳步, 朝主屋走去。
馮俏靜養在床上,如今她肚子大的已經看不到腳麵。腿軟腳酸,不大愛走動。隻等章年卿下朝後, 兩人在花園裏散散步。
“你回來了。”馮俏掀開被子就要下床, 章年卿坐在腳踏邊,拿起紅軟緞繡鞋。有一搭沒一搭說話, “今天怎麼樣, 孩子乖嗎。”捉起她的腳, 正欲穿, 馮俏腳一縮, 喊丫鬟進來。
章年卿手裏一空, 錯愕的看著她。馮俏羞澀一笑,握住他的寬掌。兩人十指交握,纏綿在一起。章年卿順勢坐在坐在馮俏身邊, 聲音溫柔, “恩,怎麼了。”
馮俏拿起他的手,描繪著他掌心的紋路,“不想你做這些嘛。”溫柔的能滴出水。章年卿忽然攥緊她的手,合攏掌心,十分用力。似乎抓住什麼十分重要的東西。
馮俏低低呀一聲,“天德哥,疼。”
兩人並肩走在碎石上,章年卿扶著馮俏的腰。兩人一步一步慢慢挪,活像七八十歲的老人散步。章年卿低聲同馮俏商量,“前些日子我托欽天監查過黃曆,這月初九、十六都是好日子。你若覺得好,我讓何太醫開催產藥,從今天開始喝吧。”
馮俏道:“為什麼要催產。”她對自己的身子有把握,堅持道:“我不會喝催產藥的。孩子都是福分,逆天命生出來的孩子,命格不好。”
天下母親都想給自己孩子最好的。馮俏不願意自己的孩子命格有缺憾,她道:“我自己的身子我了解。我一定會平平安安生下他們,大不了,我以後少吃一點。”
民間常言,七活八不活。八月落地的孩子凶險多,馮俏不願意冒這個險。
章年卿聲音一沉,重重道:“你以為我願意讓孩子早產。”他低吼道:“阿萱。”
馮俏耳邊振聾發聵,看著章年卿那雙眼睛。一低頭,避開了。轉夏拂柳依依,章府裏植了兩棵柳樹,馮俏握住一枝垂條,輕輕道:“聽聞觀音禪寺,夾道上種的都是垂柳,淺夏垂綠,十分清爽。”
章年卿聞言,喉嚨裏輕輕‘恩’了聲,道:“我帶你去看。說好了,我們去求簽,不管結果是什麼。對方必須得接受。”
馮俏嗔媚的看他一眼,嬌斥道:“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麼主意。”她道:“我不去觀音禪寺了。我要去相國寺。”
相國寺是皇家寺廟,她不信章年前還能動什麼手腳。
章年卿埋在她頸間,熱氣嗬在馮俏脖頸上。“…就這麼不信我?”他無奈道:“你幹脆坐著馬車,沿路亂走。看見哪個寺廟,停在哪個寺廟。”
馮俏道:“這個法子好。你若動手腳,輕而易舉。這次我們聽天命而為。”
章年卿不與置否,笑道:“夫人說了算。”
第二日,章年卿攜馮俏一路東行。馬車裏,馮俏靠在章年卿懷裏,抱著小羅盤,隨意一轉。章年卿笑吟吟的,任她指揮。
一路都無異樣,馬車遇見寺廟便停下。馮俏覷著章年卿神色,再決定下不下車。就這樣接連兜轉了幾個寺廟。
馮俏終於選定一所寺廟,廟裏香火冷清。隻有位小沙彌在門外擔水。看見馮俏一行人很驚詫,目光落到馮俏肚子上。更是磕磕絆絆道:“施主來求簽?”
馮俏道是,柔聲問他:“小施主可否帶我去正殿。”她指了指自己肚子,“我行動不便。”
章年卿正想說他扶她過去就行了。馮俏目光點點水桶,意有所指道:“我去求簽,章大人在此替小師傅挑水,你我二人夫妻同心方顯心誠。”
章年卿知道馮俏是不想他跟著,笑著答應了,“也好。”馮俏跟隨小沙彌進去,章年卿紮起羅緞,挽起衣袖去提木桶。
同行的小廝陳伏等人趕緊上前,和章年卿搶奪著木桶,“大人怎麼能幹這種粗活。小的來吧。”
章年卿搖頭笑到:“水源乃福澤地,此番來我是為求妻兒平安,挑幾擔水又何妨。”
話說的像模像樣,章年卿這輩子什麼時候挑過水。經過小廝七手八腳的指點後,章年卿勉強聽出眉目。
好不容易打了兩桶水,挑到水缸倒進去。桶還沒放下,馮俏已經扶著肚子出來了。章年卿上前問:“怎麼樣?”
馮俏複雜的看他一眼,“如你所願。”
章年卿眉眼俱笑,開懷不已。惹得馮俏不住懷疑,她忍不住問:“你當真沒動手腳?”
章年卿攤開兩隻手,無奈道:“地方是你臨時選的。簽你也求了,水我也挑了,你還要我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