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宮時, 已是酉時。晚霞滿天滾滾金光。青鸞站在鳳儀宮殿外, 一時看癡。
殿內, 承治帝等了許久, 耗盡耐心道:“皇後可是心虛不敢進來, ”主殿和庭院相隔甚遠, 氣頭上的皇帝似乎忘了這點。大太監趕緊使眼色, 宮女去傳話。
青鸞一愣,“皇上來了?”這麼早。詫異片刻,問宮女, “皇上什麼時候來的。”
宮女道:“申時三刻左右。”
章青鸞心裏哀叫,不會吧,謝睿不至於那麼斤斤計較吧。
她是嫁人了, 又不是坐大牢。回府探親都要掐著點。青鸞有些不大高興。
一進殿, 謝睿高高在上立在博古架前,身姿挺拔孤傲, 神色莫辨。章青鸞心裏歎氣, 盈盈福身:“皇上。”
承治帝合上書, 放回博古架上, 沒有理會青鸞。問左右宮人。“現在什麼時辰了?”宮人道:“酉時二刻。”
承治帝眸光含笑, 定定看著章青鸞。青鸞頭皮發麻, 思維僵硬半晌擠不出一句話。良久,隻聽謝睿道,“恩, 還早。”
“啊?”青鸞不明所以抬頭。傍晚殿內稍暗, 謝睿麵容更模糊了。半逆光隱在暗處,青鸞心潮澎湃,有些難以喘息。
承治帝煞有介事,“朕以為皇後亥時才會歸來。沒想到竟回來的這樣早。”
“謝睿。你別這樣,我隻是回家太高興了,一時忘了時辰。”
“原來如此,倒是朕不通情達理。”承治帝一步步走向章青鸞,每一步都像踏在章青鸞心尖上。
青鸞別過臉道:“謝睿!你別勾我。”推拒著謝睿,氣息絮亂。
不知這句話哪裏取悅了謝睿,謝睿低笑一聲,竟然放過了她。
承治帝步子一轉,繞過青鸞,徑直出殿。“皇後好好歇息,聖乾殿還有折子。今夜就不過來歇息了。”
章青鸞望著謝睿背影,龍袍加身後,他身上已經半點看不出當年的影子。或者,她真的該改口了。
謝睿跨出鳳儀殿最後一道門檻時,青鸞突然道:“皇上,以後別吃藥了。”頓,“傷身子。”
承治帝霍然轉身,厲聲道:“你再說一遍。”
章青鸞低下頭,“皇上,放過你自己吧。你不可能不給我個孩子的。”
兩人離的太遠,看不清彼此表情。
章青鸞垂下眼睫道:“臣妾不怕過繼,皇上隻有三皇子一個兄弟。臣妾有三個哥哥,三個舅舅,除了三哥膝下的小女兒明稚,其他膝下都是半大小子。陶家供奉的聖旨,斷不會是道廢旨。”
還有句話,青鸞沒有說出口。謝睿若真敢掐著血脈,斷送章陶兩家半壁江山。大魏皇室可以直接換姓了。
“章青鸞,你太放肆。”一聲冷冷斥責。
青鸞內心無奈至極,問了一句謝睿反複問過她許多次的話。“謝睿,你總這樣有神什麼意思呢。”
——章青鸞,你總這樣有什麼意思呢。
青鸞總算明白謝睿當初說這話時有多無可奈何。好像是想勸對方認命,又覺得沒有立場。不甘心這麼任其自然下去,卻深深的無可奈何。
他們這樣的人,為什麼非得綁在一起生活。多難受啊。
冷風灌進宮裏,承治帝立在宮門前。久久未回答,仿佛是被戳破了的窘迫。
章青鸞猜不透謝睿現在的心情是什麼,也不想去了解。
謝睿去聖乾殿批閱奏折,夜裏青鸞吩咐宮女柵門,她道:“皇上不會過來了。”
宮女知道兩人的爭吵,低頭應句‘是’,退下了。
青鸞攪著難纏的心事,蹙眉入睡。月兒彎彎,迷迷糊糊間,青鸞聽見聖乾殿大太監叫門的聲音。恍惚以為她聽錯了,沒有在意。
接著一陣開門、關門聲。腳步嘈雜,靠近鳳儀宮主殿時,又放輕腳步。
謝睿居然真的來了。
青鸞本想裝睡,想了想,在紅香軟帳裏撐起身子,迷糊道:“皇上?”
承治帝沒有看她,自顧自坐到床邊脫靴,“睡覺。”
青鸞看著他身上未脫的龍袍,頓時心疼起繡娘的手藝。摸著龍繡紋道:“脫了大衣裳再睡吧。”
謝睿冷冷看她一眼,不屑道:“與你何幹。”態度之冷硬。
青鸞忽然笑了,這算什麼。和她吵架冷戰,還要堅持和她同吃同睡。
怕別人知道帝後不和嗎?
青鸞看著自己的手,覺得自己像個笑話。青鸞冷笑道:“真是委屈陛下屈尊降貴,來我這裏受罪。”
“明白就好。”謝睿聲音淡淡的,“記在心裏。別忘了。”
真欠啊。青鸞懶得理他,翻個身麵朝牆睡了。
天蒙蒙亮,青鸞還在沉睡中。謝睿醒了,不客氣的掀開青鸞被子。昨晚被章青鸞拎著說的龍袍終於舍得脫下,連帶著中衣裘褲,一起被踢下床。
青鸞睡的滿臉潮紅,身上軟燙,溫溫熱熱的。謝睿略微冰涼的寬掌摸上去,青鸞立即掙紮起來。女人的力氣原本就小,何況還是睡的迷迷糊糊的小女人。
承治帝不費吹灰之力,將他的皇後摁在身下。沒睡醒的青鸞有些嬌,摟著他脖子道:“謝睿,別鬧了好不好。”最後三個字從鼻音裏出來的。
承治帝剛想說‘不好’,青鸞已經打起盹兒,歪頭睡過去。
清晨謝睿的興致總是比較好,平日青鸞脾氣大,愛賴床。謝睿不敢得罪,由著她。如今兩人半扯破臉皮,兩人已經沒有什麼好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