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多事

這幾天心裏有點悶,不知道是什麼原因,隻是覺得心中有一股子氣想要迸發卻沒有出氣的孔兒。看書看了一個多小時,不知道書上寫的是些什麼。打開電視看趙本山,也不知道他在瞎胡鬧些啥。

我想我是要出去走一走了。

走在大街上,不遠處就有人在吵架。賣小商品的王二毛少找了一小年輕一毛錢,挨了人家一耳光。耳光特別響,我在五十米之外都能聽得到。我想起了我的那麼一些同學和朋友,我覺得我要去找找他們了。

劉一民和我最近,我就去他教書的學校看看。學校門口有保安守護著,聽說前不久學校幾學生讓人給打了,這幾天對進門的人盤查得很嚴。我說要找劉一民,一個胖胖的保安說,那你得打電話給他,讓我們聽聽。我用手機打了電話,劉一民說正在辦公室,我讓胖胖的保安聽電話,他這才揮一揮手,我也才舒了一口氣。劉一民見我來了,放下手中的備課本,和我有意無意地拉話。我知道他是有些忙,兩個畢業班的語文課,還是班主任。

“是不是要轉個學生到我們學校啊?”劉一民問我。我一驚,不知道他怎麼會問到這個問題。我連連搖頭:“不啊不啊,我孩子還在讀小學呢,你們這高中學校,我孩子不一定得來呢?我得讓我孩子到省城去上學的。”我隨意地和他開著玩笑。

“你真的找我沒有什麼事嗎?”劉一民又問我。

“沒有事啊。我就找你坐坐。”我說。我想要喝杯茶,這才知道他們辦公室沒有茶杯,一次性茶杯也沒有。聽了這話,劉一民倒又拿起了課本:“隻找我坐坐?老同學,對不起了,我得上課了。要不,你就在這坐坐。”看著他走進教室的背景,我想我是要走了。

我來到了老朋友王大軍的辦公室。王大軍和我早年同事,曾經兩年同房而臥,就像是穿著連襠褲的家夥。不想這家夥早就做了局長。我和他也有些日子沒有見麵了。我還在他辦公樓下時,就有人問我找誰,我說我是王局長的老同事,要找王局長。馬上就有人遞給我一支煙,端上一杯茶,將我帶到了王大軍的辦公室。印堂發亮的王局長正坐在辦公室的老板桌前暗自發笑,又不知是什麼喜事呢。見了我來,很是驚喜。王大軍從抽屜裏甩出包煙,我一看,這煙我見過,要一百多元一包。

“說,找我有什麼事啊?”王大軍開口就問。

“沒有什麼事啊。”我說,說著坐在了他麵前那軟軟的沙發上。看來局長大人也沒有什麼大的事情,我就和他有事沒事地拉起了家常。說了十來分鍾,王大軍又問:

“老朋友啊,別隱瞞什麼了,到底找我什麼事?”

我頓了頓,真不明白王大軍什麼意思了。

“我真的沒有什麼事找你。”我說。

“那等會中午我來安排生活,咱們一醉方休。”王大軍又說。

聽說要喝酒,我心裏又慌了。我是怕喝酒的,忙著推辭:“那算了吧。我還有事。”

我用電話聯係了娟子。娟子是我要好的異性朋友,好多的時候我們都是無話不談。聽說前段日子她和老公在鬧離婚,不知道矛盾有沒有緩解。看來我沒有事是不能找她們的,我想起我上個月出版的一本文集,就今天去送給她吧,也算是個借口。

在紅頂咖啡廳,輕緩的音樂飄進了耳朵,娟子顯得更加清秀。清秀的娟子端起咖啡,抿了一小口,輕輕地說:“哈,什麼事找我啊?”

我倒是不慌不忙,從口袋裏掏出我的文集,說:“我上個月出了本文集,現在送給你。”說著,雙手遞了過去。她接過書,翻了翻,說:“好啊,我們的大作家。”她又抿了一口咖啡:“哎呀,你有什麼事,快說……”

我真的是一頭霧水了,我真的是沒有什麼事找她。或許她還在為和她的老公而煩惱吧,我本來想問一問的,這下我也難以開口了。

她又抿了一口咖啡,說聲“拜拜”,清秀的背影立刻消失在我的視線中了。

這時候我好像有些明白了,原來我沒有事是不能去找我的同學和朋友們的。就在這時,我的手機響了起來,一接,是鄉下的侄女打來的:“叔,你什麼時候回來一趟啊?”侄女才六歲,讀小學一年級。

“小乖乖,有什麼事嗎?”我問。我覺得我的語氣重了一些。

“我想找你玩,讓你給我講故事。”

“還有什麼事嗎?要不要我給你錢買東西吃?”我又問。

“找你玩不是事嗎?我不要錢,我不差錢,你上次給我的錢我都沒有花呢。我想看看你現在瘦了沒有,奶奶也想看看你瘦了沒有……”小侄女的聲音從電話那端清楚地傳進了我的耳朵。我的母親和我的兄弟一起在鄉下生活,我已經有大半年沒有回老家了。雖然,鄉下的老家和我隻隔幾十公裏。

我的眼睛立刻濕潤了。我在心裏盤算著,多事的我今天是要回家了。

戲魂

鑼鼓喧天,場子裏開始熱鬧起來。嘴裏磕著葵花子的,手裏剛端起一杯龍井茶的,雙臂剛擁上姨太太的細腰肢的,象有人使了魔法一般,都一動不動了。又隻聽得鑼鼓聲戛然而止,一個脆生生、軟綿綿的聲音就從那大紅的幕布後麵傳了出來:

“獨坐皇宮有數年,

聖駕寵愛我占先。

宮中冷落多寂寞,

辜負嫦娥獨自眠。”

老少爺們都是知道的,這是大名角梅雲青出場了。今天出演的是一出老戲《貴妃醉酒》,更是梅大師的拿手好戲。大家夥是百聽不厭,戲樓裏斟茶的小李子少說也聽了二百多回了,居然會唱了。好有幾次,小李子也吹起牛來:“幾時,我也來象梅大師樣上台,比他差不了多少。”老少爺們就笑他,還有人拿茶杯想要來砸他。在老少爺們心中,梅大師是沒有誰能相比的。

“停——”一個粗粗的聲音驟然響起。不知什麼時候,幾個腰裏別著硬殼子的大蓋帽闖了進來。為頭的臉黑黑的,聲音就是從他口裏發出來的。幾百雙目光一齊射向黑臉軍官。就有認得他的人小聲叫道:“劉副官,這是怎麼了,戲也不讓看了?這還是個世道沒?”

“誰不讓你們看了?啊?就隻你們看梅大師的戲,我們大帥就不能看梅大師了?”劉副官聲音還是那麼大。大家知道,大帥就是張作虎,這方圓幾百裏的土皇帝。

“馬上就走,不要演了。”劉副官又說。但是戲還在開演。梅雲青自個兒地唱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