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大牢之約

耶律適祿到達大名府之後,找了家客店住了下來,然後走到大街上,左右看看,發現附近有一家茶樓,就走了進來。

那茶樓便是俠鳳茶樓,由大名三義中的鐵頭、時飛、許良民及蘭兒開的。鐵頭及時飛去世後,許良民就獨立把茶樓承擔了下來。這件事,耶律適祿自然也聽蘭兒講過。他剛進茶樓,夥計便迎了過來,道:“客官,您是要喝茶啊,還是再來倆小菜喝幾杯?”

茶樓一開始,隻做茶的生意,但後來,不少客人覺得喝茶太單調,因此,許良民又雇傭了一個廚子,為大家燒幾個菜。耶律適祿找了一個位自坐下來,道:“隨意來倆小菜即可。”

“好咧,您稍等。”說著,夥計便去張羅了。

耶律適祿往櫃台內看了一眼,見裏麵坐著一個二十五六歲的青年,正在盤點著,看樣子便是掌櫃的。那青年感覺人有望他,便抬起頭來,目光看到耶律適祿時,微微一笑,以示禮貌。

酒菜和茶上來後,耶律適祿一邊飲,一邊觀察著來往的客人。他見旁邊坐著一位嘴巴很大的食客,便問:“兄台,不知大名府有幾家客店?”

“客店倒有六七家,這附近就有一處。”

“聽說曾經有一家客店藏有不少陳年好酒……”

“噓。”食客小聲說:“那家客店已經被封了,看樣子您是外地人吧,還不知道城內發生的事。”

“是啊,本人是外地人,那家客店為什麼被封?難道是因為藏酒?”

“那倒不是,實話告訴你吧,那家客店的幕後人是天下第一莊的陸莊主,陸莊主犯了事,客店自然也被封了。”

“陸莊主得罪了官府吧?”

“是這個。”食客朝上麵指了指。

“這個?”耶律適祿愣愣地道:“這是什麼?”

“你這個人怎麼連這個也不知道?你頭上麵是什麼?”

“房頂啊?”

“房頂上呢?”

“瓦啊。”

“瓦上麵呢?”

“空氣?”

“是天,就是皇帝老子。”

“哦,明白了。”

“好了,不多說了,說多了會坐牢的。”說著,食客打了個飽嗝,喊道:“掌櫃的,算帳。”

夥計一溜小跑地過來,點了點桌子上的菜,道:“一共一兩十三錢。”那食客扔給夥計一塊碎銀子,道:“不用找了。”夥計掂了掂,喜道:“多謝客官,客官慢走。”

那食客剛走到門口,突然與一個穿著差役服裝的青年撞在一起。食客剛想罵,一看那人麵目,忙笑臉相陪,道:“霍捕頭,是您老人家啊。”那青年差役冷冷地道:“李大嘴,是不是又在茶樓裏亂嚼舌頭了?”

“不敢,不敢,自從上次承蒙您老人家教誨後,我李大嘴就改了。”

“改了?那還叫我老人家?我老嗎?”

“您不老,怎麼老呢?瞧我這張嘴,真該打。”說著李大嘴果然甩了自己兩個嘴巴子。青年差役擺擺手,道:“去吧,去吧。”

李大嘴慌忙去了。

青年差役一腳剛踏進門,那櫃台後的青年便笑著迎出來,道:“霍捕頭,歡迎光臨啊。”青年差役抱抱拳,道:“許俠士,本捕隔三岔五地來你這兒喝茶,你可不要厭煩啊。”

“哪裏,哪裏,霍捕頭肯來,我許良民高興還來不及呢。”

耶律適祿一聽,那青年掌櫃果然是許良民,又看看那姓霍的都頭,暗道,這一定就是蘭兒所說的霍雨佳了。

那青年差役的確便是霍雨佳。

霍雨佳掃了一眼眾食客,看到耶律適祿時,目光略微一頓。耶律適祿知道辦差的人眼尖,擔心惹出事端來,因此忙低頭喝酒。霍雨佳來到耶律適祿對麵坐下,抱抱拳,道:“這位兄台眼生的很,是外地客人吧?”耶律適祿也抱抱拳,道:“是,外地人。”

“聽口音,兄台像是北方人?”

“不,不是,本人家住真定府。”

“真定府以北便是宋遼邊界,難怪。”

耶律適祿知道霍雨佳懷疑自己便是遼邦人,卻並不緊張。此時,宋遼兩國並未起戰火,兩國邦交處在正常化上,即使他識破了自己身份,也無所謂。

“不知兄台來大名府做什麼?是走親還是串友,抑或是做生意?”

“本人閑逛。”

“閑逛好,大名府有幾處名勝古跡,兄台要不要本捕替你介紹一下?”

“那倒不用,多謝霍捕頭。”

“哦,你知道我的身份?”

“是剛才聽李大嘴和許掌櫃的說的,本人恰好聽到。”

“看來,兄台還是個有心人。”

“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處處用點心也是好的。”

“說的是,確實需要用心,像我們幹捕頭差事的,更加需要留心啊。”霍雨佳似有所指,耶律適祿不再理他,自己低頭喝酒。他本不擅言語,這番話應答下來,已是滿頭大汗。此時,許良民給霍雨佳端來幾樣小菜和一壺酒,並倒了一杯茶,坐在旁邊,和他有搭無搭地說著。霍雨佳一邊和許良民閑聊,一邊望著耶律適祿。耶律適祿見霍雨佳如此警惕,知道在這茶樓之上再不可能得到什麼消息,於是草草結帳,回到了客店裏。

耶律適祿剛回到房內,客店夥計敲門進來了。

“客官,您還有什麼需要的嗎?”

耶律適祿道:“你給本人打盆水來吧。”

夥計出去後,不會兒端了一盆溫水來,道:“客官,您請用。”

耶律適祿擺擺手,道:“好了,你可以出去了。”

“客官,如果需要什麼,請吆喝一聲。”

“去吧,去吧。”

夥計剛轉過身去,耶律適祿故意自言自語,道:“這姓霍的捕頭一看就是個精明人啊,可是,他這麼年輕,能抓到什麼犯人呢。”

夥計果然回過頭來,道:“客官,您有所不知,霍捕頭在我們大名府可是鼎鼎有名呢,您別看他年紀輕輕,小偷小摸的,每一個不怕他的,尤其近年來,大名府作奸犯科的越來越少了。”

耶律適祿一邊洗腳,一邊道:“姓霍的這麼厲害?難道這兩年就沒有讓他頭疼的犯人?”

“也不能說沒有,隻是,這個人官府裏不許透露消息。”

“官府還有秘密啊。”

“那倒不是,是因為這個犯人牽扯了一個重要人物。”

“肯定是個女人吧?”

“客官可不許亂猜。”

“聽你這口氣,好象不是女人,那就是男人了。”

夥計撲哧笑了,道:“客官真有趣。”

耶律適祿笑道:“我說嘛,世上哪有我猜不到的事。”

“客官這話說的有些大了,這個重要人物你就是猜上一夜,也未必猜得到。”

“是皇上吧。”

“啊!”夥計慌忙過來捂住耶律適祿的嘴巴,噓了一聲,又到門口朝外看一眼,低聲道:“你可嚇壞我了。”

耶律適祿微微一笑,道:“怎麼,是不是我猜對了?”

夥計伸了伸大拇指,道:“客官,算你能,不過……”他警惕地豎著耳朵聽了聽,悄聲道:“您怎麼猜到的?難道您也知道那件事?”

“本人雖然不知道你說的是什麼事,但看你剛才的神色,就有了九成把握,你想啊,天下間誰還比皇上重要啊。”

夥計道:“客官,這件事官府裏不許張揚,出去後千萬不要亂說,否則可要坐牢的。”

“坐牢好啊,我正好想進去看看那天下第一莊的陸莊主是何等人物。”

“客官正逗,世上哪有願意去那地方的,不過,你就是進去了也看不到了。”

“什麼,難道陸莊主被斬了?”耶律適祿一驚。如果陸莊主死了,他這趟可就白跑了。

“官府放出信來,說是悄悄地哢嚓了,不過,據我一個當獄卒的朋友說,陸莊主還在裏麵,因為牽扯到皇上,官府沒敢自己做主,進京請示的人回來三波了,說是根本就沒見到皇上。”

“這麼說,陸莊主還沒死。”耶律適祿鬆了口氣。

“陸莊主被單獨關在重犯區,雖然沒死,任何人沒有常大人的信物是見不到的。”

“夥計,你進沒進過大牢?”

“客官,瞧你這話問的,我去那地方幹什麼?我可是一介良民,這輩子也不想進那種地方。”

“你誤會我的意思了,我是問你熟悉重犯區的環境嗎?”

夥計警惕地看看耶律適祿,道:“客官,你問這個幹什麼?”

耶律適祿慌忙道:“哈哈,別多想,我這個人對什麼都好奇,想問問裏麵有沒有花啊草啊,水啊魚啊什麼的,如果環境好,我倒想進去遊玩一番。”

“你把裏麵當成風景區了?那是地獄,連陽光也見不到的。”

“這麼恐怖,還是不去的好。”耶律適祿擺擺手,把腳擦幹淨,道:“睡覺了,明天去狄公祠堂轉轉。”

夥計見他一頭歪倒在床上,便端著水盆出去了。夥計一邊走一邊自言自語:“這位腦子會不會有問題?哪有想去那地方遊玩的?”

夜色越來越濃,大名府衙門的內廳裏依然亮著燈光。驀地,一條黑影落在房頂之上,輕的像一片羽毛,毫無半點聲音。黑影雙腳勾住屋簷,身子倒掛了下來,一雙銳利的目光朝廳內望去。

內廳的正中坐著大名府尹常知非,對麵站著那位精明能幹的霍雨佳霍捕頭。

“霍捕頭,大牢那邊防護怎麼樣?”

“回大人,大牢防護每天按兩班輪流,一班三十六人,每卡六人,都是年輕力壯的差役。”

“嗯,尤其是重犯區,要加強戒備,姓陸的雖然入了網,但是,那個陸管家始終沒有下落,進京的差役又一直沒能得到皇上的手諭,咱們可要好好看管,不能有半點差錯。”

“是,小的每天都提高警惕,重犯區安排了一十二位差役,差役們學過幾年武功,根基都還不錯,相信一般的江湖人物休想靠近。”

“對你的那些手下,本府是信得過的,問題是時間一長容易產生麻痹思想,如果姓陸的出了事,咱們的腦袋誰也保不住。”

“是。”

“注意讓兄弟們不要飲酒,飲酒誤事,明白嗎?”

“是。”

“去吧,本府也要休息了。”

霍雨佳抱抱手,退了出來。

外麵的黑影子翻身上了屋頂,身子像貓一樣伏在瓦上,半點聲息都沒有。霍雨佳剛走出十幾步,那黑影便幽靈般貼了上來。霍雨佳走著走著,突然感覺到身後像是有人在跟蹤,他驀地回過頭來,卻見街道上一片空寂。難道是自己的聽力有問題?

霍雨佳繼續往前走著。不遠處便是大牢了。霍雨佳越走越慢,他的耳朵在警覺地豎著。自從李憲傳給他七星步後,霍雨佳每日苦練,已經將身法練到爐火純青的地步,隻是他內力尚欠火候,武功招式也還一般。來到拐角處,霍雨佳猛地一拔身,施展七星步法,騰空而起,飛身上了一棵大樹。他扒開樹葉,悄悄地向下望著。果然,隻見一個黑衣人像一片樹葉落在樹下。

黑衣人目光四顧,不見了霍雨佳也是一驚。

“這小子身法好快,怎麼像是平空消失了一般?不可能啊,世上除了李憲的七星步能在眨眼間脫離我的視線,他怎麼有此功夫?”黑衣人喃喃自語,慢慢地抬起頭來。霍雨佳趁他尚未發覺自己時,忽地跳了下來,大喝一聲,伸手朝那人肩頭抓去。

霍雨佳的本意是拿下此人,嚴加盤問。誰想,那人肩頭一沉,將霍雨佳的掌力卸掉,接著反手就是一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