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幾個人又把擁護起義通電的有些事情再商量了一次,好些昨晚沒有考慮到的細節也提了出來。西康省政府代主席張維炯覺得大體也隻好這樣了,最主要的是省政府先要表明態度,這也是劉文輝主席再三強調的事情。對於個人,當然是希望都能服從省政府的決定。
但是,從昨晚他就看出來,自己身邊的人,各人有各人的想法和打算,隻是還沒有到非要搬到桌麵上來說的時候。在目前這種情況下,隻要不出來公開同省政府的決定唱對台戲,對有些人和有些事睜隻眼、閉隻眼為上策,張為炯覺得隻要能維持現狀,等到人民解放軍、人民政府來接收了,一切就萬事大吉。
費了半天的神,有些疲憊,也有些餓了。唐英說,少揚兄,是不是各人填飽了肚皮再說?唐英也不容易,他的煙癮早就發了,隻是所要商議的事情非同小可,他也隻好忍著,但還是到了忍無可忍的地步,看到張先春、陶世傑的精、氣、神也下去了,他就嗬欠連天地對張為炯提出下午再議的建議。
張為炯說,就是那幾點意見,話都說得差不多了。我看,下午也不再開會,各人分頭去抓緊把自己的事情做好,有事在電話裏聯係。最先站起來告辭的是陶世傑,作為省政府的秘書長,昨晚和今天商量的好多事,件件都要他去落實。
等三個人都走了,張為炯才在過道上大聲地咳嗽一聲。他的勤務兵外號小安娃,聞聲就來到了他身前,給他遞上那根湘妃斑竹手杖、黑顏色的呢帽子,又為他披上那件人們稱之為“將校呢”縫製的黃色軍大衣。
勤務兵小安娃,現在又叫做公務兵,跟隨張為炯多年,對張代主席的行為習慣已經十分熟悉。在過道上為張代主席穿戴完畢,小安娃就一聲不響的、迅速地走進辦公室,從桌子上拿起張代主席的那個大大的、黑色公文包,走出來關好門,這時,張為炯自己為自己正了正帽子,剛好轉身要走。
小安娃提著那個黑色公文包,緊隨在距離張為炯一步路的後麵,他看得出,張代主席心裏有事,凡是這種時候,最好是少說話。他當然不清楚張代主席的腦海裏究竟在想什麼,可有一點卻是明白的,張代主席想的都是大事。
走的是回公館的路。張為炯的公館,原來是一處叫做“育卡”的“鍋莊”。據說在民國初年,這個“鍋莊”就維持不下去了,原因很多,主要原因是這個地方口岸不太好,偏僻了一些。“育卡”在藏語裏就是“城邊上”的意思。受劉文輝之托到康定來“代理省主席”,張為炯就把“育卡鍋莊”租下來,成為自己在康定的棲身處。
若要論權勢,在西康省,除了劉文輝,就要算張為炯的權勢最大,但張為炯這個人凡事都以謹慎為上,就是在日常生活裏也不事張揚。他的“張公館”除了例行的有幾個警衛外,從外觀上看,不過就是一處圍牆裏麵有兩排舊房屋而已。
張為炯突然改變了方向,回頭對小安娃說,走,到張胡子的“大不同”去喝碗羊肉湯,喝了還得回辦公室。也不等小安娃回答,對直就朝坐落在康定水井子側邊的“大不同”羊肉館走去。
自從康定成為一個“茶馬互市”的中心,酒樓茶館生意興隆,煙館妓院也隨處可尋。也算得上康定的一個特點,中國大江南北的各種小吃在這裏都可以找到。不同民族的風味小吃在這裏都找到了自己的一席之地,其中藏族的吃食、回族的吃食更是顯示出了與別的地方不盡相同的風味來,而漢族人在這裏開飯館、開酒樓、賣小吃,也盡量迎合來自四麵八方人的口味。“大不同羊肉湯”,就是這樣一個不論你是哪個民族,不論你是官是民都樂於去一飽口福的好去處。
羊肉館的老板看到帶著勤務兵的人物到來,急忙把一張桌子擦拭一番,十分利落地端上兩碗雪白的羊肉湯,羊肉沉在下麵,湯麵上飄浮著青幽幽的芫荽,紅亮亮的鮮紅海椒碎末,一陣香氣撲鼻。張為炯對這個操著濃重的崇州口音的老板吩咐道:去,到“彭玉米饃饃”的攤子上拿兩個金鉤玉米饃饃。張胡子答應一聲,飛快地去了。
張為炯去街頭吃午飯時節,唐英帶著一個副官、兩個護衛也往他的“唐公館”走去。
唐英,字永暉,四川仁壽人。和劉文輝也是保定軍校同學。他長期隨劉文輝在川中逐鹿,任過連長、營長、團長、旅長,劉文輝得勢時,任國民第二十四軍第四師師長。劉文輝退守西康,曾任二十四軍一三六師師長。後來領中將軍銜,以川康邊防軍副總指揮長名義住在康定,他是劉文輝指定的駐康定的軍事負責人。
“唐公館”原來也是一處“鍋莊”,叫做“孔達瓦鍋莊”。意思是“房屋後麵的鍋莊”,據說,這座“鍋莊”前麵,以前還有一間房屋。這處鍋莊,院落寬大,房間頗多,房屋的布局酷似北方的四合院。唐英看上這個地方,一個原因就是這座“鍋莊”正對康定城中的“將軍橋”,唐英認為自己本有中將的軍銜,住在這地方正合身份。
其實這座“將軍橋”之所以叫做“將軍橋”,是因為清朝乾隆四十年,“乾隆皇帝打金川”時,一個將領曾領兵駐紮在距離“安覺寺”不遠的一側,人們就把那個清朝將領住過的地方叫做“將軍衙門”。與衙門相對的橋,就成了“將軍橋”。民國初年,鎮守使陳遐齡被北洋軍政府封為“康威將軍”,陳遐齡一時興起便重修這座橋,還親自題寫了“將軍橋”三個字分別懸掛在橋的兩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