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金組合

朱輝

“周瑜仰天長歎曰:‘既生瑜,何生亮!’連叫數聲而亡,壽三十六歲”。這是《三國演義》中對於周瑜之死的描述。

也難怪,周瑜和諸葛亮同屬謀略家,水平卻差了一個檔次,於是最終不能和諧相處、攜手合作,於是小喬不得不成為了寡婦。

相比周瑜、諸葛亮這對曾經聯手火燒赤壁的組合,海瑞和張居正似乎從來沒有共同合作過,私下還很可能彼此瞧不起,然而卻能相安無事,原因在於他倆類型完全不同,就像左腳和右腳,反而可以相安無事。

先說說海瑞,他在古代清官中知名度僅次於包拯。就曆史資料記載分析,其清廉程度甚至在包拯之上。

海瑞何以成為古代第一清官?原因在於四個字“走火入魔”。

海瑞,海南瓊山人,回族,嘉靖舉人。這樣的背景說明了海瑞要成為著名官吏何等不易。出生於蠻荒之地,沒有什麼地緣關係可以利用;平民家庭,沒有祖上留下的血緣關係當靠山;少數民族、學曆不高……然而或許正是因為他無法找到一個可以融入的“圈子”,反而沒有被各種各樣的關係網掣肘,可以無所顧忌地特立獨行,最終成了中國古代最另類的一位清官。

“女子無才便是德”,古人這樣要求女子。與之相似,頂級清官往往也無才,海瑞就不曾留下什麼膾炙人口的詩賦,而且沒有任何史書記載海瑞有什麼過人的才略,他唯一做到的是“以道德立身”。大奸大惡如秦檜、嚴嵩者,許多是才高八鬥的人物,海瑞這樣的頂級清官似乎智商、情商都不高,不過僅憑認死理、一根筋,海瑞就做到了流芳百世,而前者都遺臭萬年了。

相比不斷被神化的包拯,海瑞自身毛病比較多,所以一直沒有“進化”為神,始終隻是凡人。海瑞孝順,孝順到僅僅因為母親看不慣,就毫不猶豫休掉了兩任妻子,而且四十多歲居然還和母親睡在一起。這種另類的孝順即便放在他那個年代,也讓人覺得不可思議,如果放在今天無疑會被視為重度戀母情結,需要精神病專家會診治療。

海瑞的貞節觀最令發指,他5歲的女兒吃了男傭一個餅子,他就勃然大怒,認為她不貞節了。“女子豈容漫受僮之餌?非吾女也!能即餓死,方稱吾女。”女兒因而“涕泣不飲啖。家人百計進食,卒拒之。七日而死。”這件事讀來令人氣憤。假如翻譯成洋文,估計洋人們會認為海瑞犯了二級謀殺罪。

世界上的事情都是互相關聯的,正因為海瑞性格中有某些不正常的“基因”,他才具備了他人沒有的某些清官素質,比如大無畏精神。包拯打龍袍大概是他一生中最閃亮的一幕,不過純屬戲劇家虛構,並無此事。海瑞罵皇帝卻是史書白紙黑字記載了的,1565年11月,他給嘉靖皇帝上了著名的《治安疏》,全篇逆批龍鱗,曆數嘉靖皇帝親政40年來的種種劣跡,形容皇帝是個“虛榮、殘忍、自私、多疑和愚蠢的君主”。這樣一篇大罵皇帝的文章在中國幾千年封建史上應該是千古絕唱了,除了海瑞,還沒有一個在職公務員給皇帝寫過這樣出格的文字。

嘉靖帝沒有氣得立即將海瑞淩遲處死,足見其個人修養確實已經修煉到了一定境界,也讓一向不務正業的他沒有和宋高宗、明崇禎皇帝並列昏君排行榜前列。而海瑞,或許因為他著實是清官中的另類,老天也不希望他早早離開人間。罵皇帝而坐牢才10個月,嘉靖帝死了,隆慶皇帝登基。海瑞身在獄中,聲望卻因為《治安疏》而大震。於是一貫重視輿論的隆慶帝親自到監獄接出海瑞,提升他為四品大理寺丞,從此,大明的政壇多了一位作為百官榜樣的清官形象代言人。

海瑞的清官生涯讓人感受深刻的一點是官至清無謀。在複雜的大明官場上打拚三十餘年,海瑞毫無官場謀略。或許正因為如此,他沒有像那些有一點小謀略的清官那樣受到致命打擊,皇帝從來不覺得海瑞能夠威脅到自己什麼,也就多了一些“雅量”。

母親70大壽,海瑞湊遍身上的錢隻夠買2兩牛肉給母親祝壽。海瑞逝世時,全部財產隻有8兩銀子。走火入魔不是誰都玩得起的,所以每個朝代都有“青天”,而幾千年隻出了一個海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