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酒5
——社日飲酒
在以農業為主的古代中國，專司土地的神靈特別受人尊重和推崇，以致形成對土地的崇拜，因而人們為它特設了一個節日——社日。社日分春社和秋社，具體日期到唐代才最後固定下來：立春後第五個戊日為春社，立秋後第五個戊日為秋社，正是春分、秋分前後。祭祀社神的規模大小不等，形式比較自由，適應了居住分散的鄉民的需要。
每逢春、秋社日，人們便拿著酒肉糕點，在田間、大樹下搭起祭台或草屋祭祀社神，甚至連不直接從事農業生產的統治階級也參與這種活動。不過，他們的參與，更多的是一種娛樂，與農民的虔誠有著根本上的不同。《東京夢華錄·秋社》中說：“八月秋社，各以社糕社酒相送。貴戚宮院以豬羊肉、腰子、肚肺、鴨餅、瓜薑之屬，切作棋子片樣，滋味調和，鋪於紙上，謂之社飯，請客供養……春社重午重九亦是如此。”
由於社日是廣大農民的真正節日，農民不但人數眾多，而且質樸豪爽，所以社日之飲往往都轟轟烈烈，熱鬧非凡。唐詩人王駕在《社日》詩中寫道：
鵝湖山下稻粱肥，豚柵雞棲對掩扉。
桑柘影斜春社散，家家扶得醉人歸。
人們都匆匆忙忙趕社去了，連平常這是農民最關心的豬圈、雞窩都沒來得及關好。大家玩得非常盡興，不少人喝得酩酊大醉，直到夕陽西下、日近黃昏時才在家人的攙扶下歪歪斜斜地回家。
蘇軾在《浣溪沙》詞中寫道：
“旋抹紅妝看使君，三三五五刺籬門，相排踏破纖羅裙。老幼扶攜收麥社，鳥鳶翔舞賽神村，道逢醉叟臥黃昏”。當然，農民迎社日絕不是僅僅為了趁機歡樂一天，他們有著非常明確的生存目的，那就是通過祭祀求得土地神的保護，祈求風調雨順，換來一個豐收午。
——端午節飲酒
舊曆5月5日為端午節。端午節又叫端陽節、重陽節、天中節、天長節。古代“仲夏端午，烹鶩角黍”，舉家宴飲。傳聞有兩種說法：一是聞一多先生認為，這原本是古代吳越民族舉行圖騰祭，即祭龍的節日；另一說是為祭祀偉大的愛國詩人屈原，因為這天屈原投汨羅江而死，每逢此節日在南方有賽龍舟競渡，投粽子於江心，飲雄黃酒可以看見屈原影子等等傳說。
屈原是我國文學史上第一位偉大的愛國主義詩人，他正道直行，剛正不阿，為實現“美政”理想同奸佞群小進行了不屈不撓的鬥爭，以死進行最後的抗爭，譜寫了一曲愛國主義的壯麗之歌。相傳他是在公元前278年農曆五月五日投汨羅江自盡的，江中的漁夫聞訊泛舟趕來打撈，費盡周折也未見到他的遺體。一個漁夫拿出為屈原準備的粽子等物扔進江中，一個老醫生拿出一壇雄黃酒倒進江裏，說是這樣可以保護屈原的遺體不為蛟龍水獸所傷害。因而，後世悼念屈原時就與酒發生了聯係，甚至把他的《離騷》當成了與酒一樣須臾不可離的寶物。清朝的寶廷在《五日讀{離騷)》中寫認為以《離騷》佐酒遠勝美酒佳肴：“《離騷》少所喜，年來久未溫。故作下酒物，絕勝佳饌陳。”《神農本草經》卷二中也說道：“飲了雄黃酒，百病都遠走”。舊時，每逢端午，不少地區都有飲雄黃酒以驅疾除病的習慣。“雄黃味苦平寒，主寒熱、鼠瘺、惡痔、死肌，殺精惡、物鬼、斜氣、百蟲毒，勝五兵。練食之，輕身、神仙。”有些地方，端午節還飲菖蒲酒，門插艾葉以避惡氣。
——中秋節飲酒
舊曆8月15日，月亮又明又圓，自古便是象征著合家團聚的重要節日。按照我國古代曆法的解釋，農曆八月在秋季當中，而十五又是這個月中間的一天，所以8月15被稱為中秋節。中秋節時，我國人民有祭月、賞月、吃月餅等習俗，而祭月和賞月都離不了飲酒。據史書記載，秦漢以前的帝王就有春天祭日、秋天祭月的禮製。秦漢以來曆代都很重視祭月。明清時期。北京的月壇便是皇帝祭月專用的地方。在民間同樣也有祭月的活動。按照祭月必飲的古製，祭月自然是要飲祭月酒的。當月亮初升的時候，人們於院裏門外寬敞的地方，設立供桌，擺上月餅、瓜果、雞冠花、蘿卜和酒等祭品。祭月之後，一家人便要一塊吃“團圓酒”、“賞月飯”。賞月，比祭月活動的興起要晚得多，大致到魏晉時賞月才成為一種較流行的文化生活。不過，這一風俗傳播得快，到宋代時，中秋賞月便十分盛行起來。《東京夢華錄》記述，北宋東京城內，每逢中秋夜前，七十二家酒店都裝飾一新，出售新啟封的好酒，市人爭飲。才及午後，各店的酒已出售一空。當皓月當空，市人又紛紛爭先恐後地登上酒樓，以先睹月色為快，直到通宵。賞月之際，麵對皓月，手把美酒，騷人墨客往往觸景生情，慨歎人生，寫下了許多優美的詩詞篇章。飲酒、吃月餅之風，傳至今日，甚為隆重。古詩有雲：“一年明月今宵多，有酒不飲奈明何?”又雲：“八月十五月正圓，送君吟上木蘭船。”
——重陽節飲酒
舊曆9月9日為重陽登高節。古人稱“九”為陽數，農曆9月9日正是日月並應，兩陽相重，故名“重陽”，又稱重九。重陽節早在戰國時代就已形成，到漢代逐漸盛行起來，而至唐朝則把重陽節正式定為節日，這一天由皇帝下詔百官休沐。重陽節的活動內容，以登高飲菊花酒為特色。相傳東漢時有一名叫費長房的人能預知未來禍福，他的同鄉桓景很崇拜他，常隨費長房遊學。有一天費長房告訴桓景說：“九月九日，汝家當有大災厄急，令家人縫囊盛株萸，係臂上，登山飲酒，此禍可消。”桓景聽了之後，就按費長房的囑咐去做，9月9日舉家登山飲菊花酒。傍晚安然歸來，則見家中雞犬暴死。後來費長房對桓景說，你們一家之所以幸免於難，正是因為你們登高飲酒避了邪，才由家中雞犬代你們擔當了災禍。
這個傳說故事頗有幾分迷信色彩，可是後人卻認為重陽節登高飲菊花酒，是可以消災避禍的。因此，重陽登高飲菊花酒便成為風俗習慣流傳下來。過去每逢此節日，有的闔家老小攜酒帶食到高山之巔，飲菊花酒以禳除災殃；有的賓朋攜同登山開懷暢飲。登高飲酒賦詩者也大有人在。魏時曹丕就曾寫信給鍾繇，書中提到“歲往月來，忽複九月九日。九為陽數，而日月並應，以為宜於長久，故以享宴高會。”到唐代登高之詩就更多了，如《藝人類聚》中曰：“重陽獨酌杯中酒，抱病起登江上台”。“雖欲登高去，無人送酒來”。《續晉陽秋》中講述了大詩人陶淵明9月9日欽菊花酒的遺事：“世人每到九日登山飲菊花酒，陶淵明辭官在家，有一年遇重陽日無酒，摘菊盈把，坐其側，久望，見白衣至，乃王弘送酒也，即便就酌，醉而後歸。”唐代大詩人杜甫也常在9月9日飲酒賦詩，其《九日登梓州城》中曰：“伊昔黃花酒，如今白發翁。”“舊日重陽日，傳杯不放杯，即今蓬鬢改，但愧菊花開。”在《九月五首》中曰：“舊與蘇司業，兼隨鄭廣文，采花香泛泛，坐客醉紛紛。”明朝詩人汪時元的《九日舟中》雲：“秋風葉正飛，江山逢重九，人世幾登高，寂寞黃花酒。”
登高、飲菊花酒是曆代重陽節慶祝活動中不可分割的兩項內容，重陽節飲的菊花酒相傳是頭年重陽專為第二年重陽節釀製的。9月9日這天，采下初開的菊花和一點青翠的枝葉，摻和在準備釀酒的糧食中，一齊用來釀酒，於第二年9月9日飲用。《北山酒經》、《遵生八箋》、《本草綱目》都載有菊花酒的具體釀製方法。據說喝了這種酒，可以延年益壽。《歲時廣記》說唐朝天子饗會遊豫，獻菊花酒稱壽。從醫學的角度看，菊花酒可以明目、治頭昏、降血壓，並有減肥、補肝氣、安腸胃等功效。
插茱萸是重陽節的又一風俗習慣。唐朝詩人王維《九月九日憶山東兄弟》詩曰：“獨在異鄉為異客，每逢佳節倍思親。遙知兄弟登高處，遍插茱萸少一人。”
如今“9月9日”已被定為老年節，這天登山之人數不勝數，對大自然之美的欣賞，添酒助興，遠勝當年。
對上述主要節日的酒俗活動進行一番頗有情趣的考證之後，便會發現，節日中種種民俗世象所構成的豐富的節俗文化，都反映出人們的精神寄托與向往，是中華民族精神的一種折射。透過這些節日習俗的表象，可以看到我們民族文化及某種精神的特征，這些大致有兩個方麵：一是其強烈的內聚力。古代的中國，孤懸於“遠東大陸”，內陸生活相對穩定，因此血緣和親緣的關係更為密切，其延續也更為完整。中華民族的這種以血緣、親緣作為組成部分的社會結構，必然演化為注重“團圓”、“友好”的節日習俗，這在春節、中秋節、重陽節中表現得更為突出。這些節日，無論是官方還是民間，無論是達官顯貴、文人雅士，還是鄉村僻野的庶民百姓，無不飲酒慶賀。所以節日風俗當中，酒就像一劑強力的黏合劑，黏合著中華民族。即使僑居海外的中華同胞，無論在歐美還是日本、東南亞，每逢傳統節日，他們就會“飲酒思源”，想到自己是炎黃子孫，而無限向往祖國。這種節日風俗的內聚力也是中國傳統文化的內聚力和親和力的一種表現。二是其整體奮發精神。它體現於節日習俗中所注重的整體情緒的表達。例如端午節的“龍舟競渡”，以及其他節日中的“舞龍燈”、“獅子舞”等等，都是需要一個個的個體協調活動，從而形成整體活力，完成給人以原始力度迸發的習俗活動。中國傳統文化中，龍乃是美好和威力的象征，代表興盛和發達，吉祥和幸運。因此，人們把中國文化稱為龍的文化，中國人自豪地把自己稱為龍的傳人，龍成為中國文化奮發精神的象征。所以，上述節日的“龍舟競渡”、“舞龍燈”等活動，既生動地表現中華民族淳樸、豪放的情感和高尚的道德情操，又深刻地反映了中華民族敢於拚搏、英勇不屈的整體奮發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