恃寵而驕這種詞, 謝重華演繹起來簡直是不遺餘力, 自從看穿了三叔原來也舍不得不見她之後, 對他再沒客氣過。
謝元盛若不搭理她, 她便毫無顧忌的轉身就走, 而且總能等到他先耐不住去找她;謝元盛板臉生氣想唬她時, 她察言觀色的本事又厲害, 先一步扭頭做沉默或者裝可憐扮乖,反正總讓他發作不起來。
謝元盛自己不覺得怎麼,倒是裴繼發現後好幾次提醒她, 讓她不要那樣放肆。可謝重華並不認為放肆,私心不過是想聽三叔多說好聽話而已,是以並未將提醒放在心上。
清明前裴繼要回京, 特地逮了謝重華在上房的時候去告辭。
大太太對他向來和氣, 也不拘著他與自己閨女往來,見人進屋後那眼神飄啊飄的就沒規矩過, 索性讓謝重華將繡房這季給謝元盛新做的衣袍送去外院。
這便順道同行了。
裴繼出來後, 不滿的瞪了眼身後捧著衣裳的媳婦子以及那兩名侍女, 催著謝重華走快些。
謝重華習慣了慢悠悠的步伐, 瞧他這模樣知是有話說, 便回頭使了個眼色, 後麵人果然跟得遠了些。她直白的問:“怎麼了?”
“我這次回京後,可能就不來了。”少年語氣失落。
謝重華頷首,應道:“噢。”
裴繼等了會沒等到她下文, 急聲又道:“你就這樣?”
這近一年, 他雖然多是在麓山學院,但謝重華與他處的卻也不錯。此刻聽他說回京後許就不回來了,原也是有幾分離別愁緒的,隻是被他這麼的激動一問,再多情緒也沒了,不以為然的反問道:“不然呢?你本也不是來金陵念書的。”
裴繼聞言,臉色泛了紅,像是羞赧,又似是窘迫,緊接著就是勢要糾正她觀念的語氣,極為認真的說:“其實我學問挺好的。”
謝重華又是“噢”了聲。
裴繼有些尷尬,伸頭左右望了望,又回身看了眼,生硬的找話題:“你們家,對你三叔還挺好。”
這話有那麼點不中聽,謝重華沒好聲的回道:“府中每季都會給各個院裏的主子新添衣物,這有什麼好奇怪的?再說我娘主持中饋,難道還會輕怠了我三叔?”
“我不是這個意思。”裴繼也意識到這話源起的不好,訕訕再道:“這樣子挺好,可別再像從前那樣了。”
“從前哪樣?”謝重華覺得他話中有話。
裴繼卻不好多說,隻嚴肅的提醒她:“我離開後不久,盛哥哥也要回京城的。雖然你們家對他從不重視,但將來……”話至此,他微頓了片刻,“總之你不要太忤逆你三叔了,惹他不高興的話,將來沒好處的。”
謝重華聞言,不禁凝眸細細打量他,少年白皙的容顏無比認真,相較過去隨口的提醒,更添了抹警惕。可她是因為再世為人,知曉三叔將來會位高權重才去討好,難道眼前人也曉得將來?
回想往常裴繼與三叔相處時的場景,二人雖然親近,但親近之中,裴繼對三叔確實是存著幾分忌憚和敬意的,而以目前兩人的身份來說,這是不應該的。
謝重華不禁好奇,難道三叔的將來是必定的、可預計的?
她思量間,裴繼又問:“我聽畢方說,上次歸燕山上,本來李英二人已是甕中之鱉,他卻因為你將人放了?”
謝重華沒想到他會與自己講這件事,抿唇點點頭。
裴繼一時沒再接話。
“那兩個人,很重要嗎?”謝重華輕聲詢問,“三叔沒抓住他們,是不是辦事不力了?”
裴繼望著她頷首,“很重要,而且人已經跑出金陵了。”見少女麵露愧疚,怕她多想,接著又道:“不過你不用擔心,沒人會怪罪你三叔的。”
“真不會怪罪?”謝重華麵色狐疑。
裴繼篤定的頷首,“嗯,不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