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重華與裴穎處得挺自在的, 因著相近, 還留她在付嬌閣用膳, 裴穎爽朗應了, 遣婢女回府告了聲, 便在她這待到了極晚。
由於裴穎在, 傍晚時謝元盛並沒有過來, 第二日又早早被召進宮,等回來時得知午前裴小姐來邀三小姐出遊去了,也沒說具體地兒。他心不在焉的等著, 等到日落西山才見人回府。
因而,謝重華幾乎是剛踏進府,便被守在門房的阿平逮住了。去的路上, 她見阿平提著臉不似從前那樣與她三小姐長三小姐短, 便詢問了幾聲。
阿平苦著臉,頗是哀怨的望了她眼, “小姐, 爺正午就從宮裏回來了, 特地去涎味樓買了您愛吃的葷食, 想陪您用午膳, 誰知您這樣出去了一日。”
他可委屈了, 主子心情不好,差事也不好當,一下午被差遣到門口探消息好幾回, 回去複命時小心翼翼的, 後來還是他聰明,見主子反正心不在焉沒有差事,索性就守在門房不等到人不回去。
謝重華聞言亦有些心虛,卻還是鑿鑿說道:“我出門前與宋嬤嬤交代過了,而且三叔也說了不拘著我。”
“那您也不能玩到現在才回來呀。”阿平的聲音轉了好幾個彎,可見有多埋怨,臨近素回堂前,他再次提醒:“三小姐,爺心情不好,您千萬順著他,可別吵起來了。”
作為親信,那些不可為外人知的事情,阿平略明白一二,此刻特帶了幾分討好。
謝重華睨他一眼,未置可否。
如今白晝漸長,暮色雖未四合,但庭廊下華燈已上,但那間他長待的書房裏卻不見燈亮。謝重華轉身狐疑:“三叔真的在家?”
阿平撓撓頭,語氣納悶:“奴才離開時爺還在的,今晚也沒有應酬,爺不出府。”嘀咕著隨手招來侍候的隨從問了幾聲,得知主子還在書房裏,但早前侍人進去掌燈,被趕了出來。
如此反常,謝重華側眸,“三叔生氣了?”
阿平惴惴不安的點頭,對她做請的動作。
她委實沒覺得有何好生氣的,也不太想進那屋子,遲疑著道:“三叔想是乏了在屋裏歇息,我就不去打攪了吧。”
阿平見她眨著眼就想逃,急得連“好小姐”都喊了出來,連忙勸住她:“爺特地侯了您整個下午,您都回來了還不進去,豈不讓爺更不高興?您且稍等,小的這就過去通傳。”
其實,三小姐馬車回府時他已經派人來通知主子了,此刻也摸不著頭腦,但人跑到書房外,還沒敲門,就聽屋裏傳來清冷的聲音:“讓她進來,掌燈。”
謝重華在他這兒本就是不需要通傳,聽見這話,讓阿平去隔壁茶室取了引燭,進去親自點燈,見他仍處在紗簾後沒走出來,滅了手裏的蠟燭,輕輕的喚了聲“三叔”。
謝元盛在貴妃榻上睡了會,聽到聲音,隔著薄紗簾衝她招手,“進來。”
謝重華很聽話,走過去見他依舊坐在榻上,蹲下身笑著道:“三叔用膳了嗎?”
“出去玩了?”謝元盛不答反問,她背對著外室燈火,眸中情緒不明,臉上則掛著盈盈笑意,相較平時的靈動狡黠多帶了幾分討好。
“嗯,早上阿穎來找我,說帶我去她家新開的酒樓吃飯,我想著反正你也不在家就去了。”
“然後呢?”
“就在城裏逛了逛,去了飾佩集那兒。”謝重華答完,又添道:“我不知道三叔你這樣早回來了,否則不會這麼晚的。”
“嗯。”謝元盛輕輕應了。
她心有所忌,小聲再問:“你生氣了嗎?”
“沒有,以後不可這麼晚才回來。”他站起身,將依舊蹲著的她拉起來,柔聲道:“我會擔心。”
沒有怪罪就好!謝重華展笑,輕鬆應道:“就知道三叔不會罵我,阿平還說你心情不好,讓我來哄你。”
這話就讓謝元盛本刻板的臉僵硬起來了,他無法理解手下人讓昭昭來哄他的目的,想出口澄清,又覺得她這副乖巧的模樣委實難得,便接道:“我回府見你不在家,確實心情不好。”
謝重華雙眼睜大,將要說好話,卻又聽他道:“不過你也不是必須守在家等我的,想出去就出去,以後提前與我知會聲。”
沒有意料之中的教訓,謝重華欣喜若狂,重重點著頭,滿眼晶亮的注視著他。
謝元盛牽了她,低道:“去用晚膳。”
謝重華其實在外麵和裴穎小吃了頓,此刻倒不是很餓,隻是照例陪他。他瞧了她表情,心中也猜測到幾分,問:“喜歡與阿穎來往?”
“嗯,她人很好。”
謝元盛微微笑了,見她拿筷子撥弄著米粒,明顯的沒有食欲,索性取了湯碗替她舀湯,邊遞去邊道:“我早說你們性情相投,你必會喜歡她的。”
謝重華捧著湯碗小口抿著,不時抬眸看他。
他被看得有些莫名,再問:“怎麼了?”
“阿穎喚你盛哥哥?”
謝元盛沒想到她突然會問這話,先是注視著辨她情緒,見隻是興趣並未生氣的樣子,應道:“她隨子延喚我。”
謝重華“哦”,覺得今晚的三叔特別寬容,特別的好,突然就起了興致,湊過去小聲道:“盛哥哥~”
她聲音軟軟糯糯的,又因為特地湊近,熱氣噴耳邊,聽得謝元盛心頭一熱,隻覺得那三個字從她口中吐出,婉轉好聽極了,忍不住握上她胳膊不準她撤離,“再喚聲。”
謝重華其實還是捉弄心性,如此要求她喊反而喊不出來,別扭著要退,見他不放,那隻手裏的湯碗也鬆開了去掰他手指,嚷嚷撒嬌道:“不喊了。”
他依舊目光灼灼的望著她,謝重華有些犯怵,咕噥道:“哪有你這樣逼著我喊哥哥的。”
謝元盛放的也幹脆,隻是道:“進京前我讓你抄的文章,抄好了嗎?”
那還是她進侯府前他給布置的功課,回來也有好幾日了,謝重華見他一直沒問還以為給忘了,事實上卻隻是她一人忘了,聞言臉紅的回道:“還沒。”
“你莫不是覺得離了金陵便可以荒廢功課了?”謝元盛故作嚴肅。
這其實算是謝重華不留金陵的因素之一,可以不上學堂,當時謝元盛答應大太太的是,進了京親自教導她,然而路上因為挑明關係尷尬了陣子,自然也未將此事放在心上。
“我明兒寫,好不好?”謝重華說完,想起明日要去陸國公府,不等回應又改口:“不對,後日,我後日寫吧。”
“你回來時就該交給我的。”謝元盛不心軟,指著外麵道:“去書房寫。”
“三叔啊,”謝重華喚他,見其根本不受用,起身抬了腳就往外走,隻能訕訕的跟上去,在後麵說道:“晚上寫字對眼睛不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