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星篇 第五章(1 / 2)

“異象可留。”

蕭懷瑾抬起頭, 麗正殿前, 謝令鳶跪在白玉階上, 秋風拂起她的長發, 以及紅色壽服, 她被侍衛以刀劍相對, 怪可憐的。

他微微一笑, 真是天也助他。

眼下他的妃嬪死而複生,乃是天恩,也是他君澤庇佑的象征。清悟墨禪, 也恰好印證了。如此一來,那些可能於帝位不利的謠言將不攻自破,京城乃至天下, 都會傳頌這樁奇聞!

他幾乎是以灼灼的目光看著謝令鳶。

這當口, 曹皇後的回話也傳來了,自然她和錢昭儀都沒敢來, 是中宮主事公公抱著尚服局的燙金緞皮冊子, 地叩首道:“陛下, 德妃入棺之時, 確實是沒有戴玉珠下葬的。皇後娘娘說, 她和錢昭儀恪守著本分, 萬萬不敢逾製。”

蕭懷瑾抬手,底下得了令,守在麗正殿旁等著放火的侍衛, 收起了打火石, 倒著一步步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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壓迫感散去,謝令鳶方鬆了口氣,又聽得一聲傳報:“太後駕到——”

瞬間,周遭的氣氛,比她剛才詐屍推門時,還要詭異幾分。

或站或跪的人,皆是鴉雀無聲,大氣不敢喘。

除天子外,所有人齊齊跪了一地。一旁的漢白玉宮道上,浩浩蕩蕩的二十二名隨行侍從,倒影在地麵上貫成了一片黑雲陰翳,跟在一架鎏金輿輦之後。

待輿輦停穩,一名穿著鬆花綠衣裙的女官上前,攏起紫金色的幔帳,攙扶著一名女子走下來,便是太後了。

太後一身絳紫色雙鳳對襟大衫,織金紅緞的披帛蜿蜒在地,折射出日頭上的流光,熠熠耀眼。她並不看蕭懷瑾,聲音森冷:“李準,哀家叫你傳懿旨,攔著陛下不要胡來,免得撞煞,這麼點差事,為何辦不妥?!”

隨侍中的一個高階內侍,“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奴婢辦事不利,陛下……陛下堅持要來,奴婢實在攔不得,求太後責罰!”

天子聞言,微微冷笑。

先時他在來的路上,太後的人奉了懿旨來攔他,他一怒之下叫人滾,太後見他不從,這便親自前來,暗著敲打,明著發落了。

太後冷厲的雙目微微一眯,寒光閃過:“滾下去領罰。”

那公公磕了幾個頭謝恩,蕭懷瑾慢條斯理道:“太後真是耳通八方,朕剛從紫宸殿起駕,您立即派人來攔。隻是未免操勞,宜居身養心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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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令鳶跪在殿前未能起身,聽出皇帝在暗諷太後管得寬,不禁詫異。雖說天家無親情,但這對母子連做戲也不屑,何至於此?

她抬頭遠遠瞄了太後一眼,這一眼不由讚歎不已。後宮女子保養得宜,太後看上去隻三十出頭的模樣,額心畫一朵殷紅的日月牡丹,十分標致。她看多了美女,卻仍覺驚豔萬分。

隻是太後那本應溫潤含情的輪廓,此刻卻眼如寒泉,暗隱刀光,寬額高鼻,紅唇緊抿,顯得冰冷威儀。她不禁念起了那句廣告詞:“你需要太太靜心口服液……”

婆婆是個晚-娘臉,後宮的日子仿佛更艱難了。

所謂有其主必有其仆,就連這晚-娘臉婆婆的身邊,方才扶她走下輿輦的那個鬆花綠衣裙的女官,都美得有幾分刻薄寡恩,盛氣淩人的姿態別提多礙眼。

聽了皇帝的冷言冷語,太後隻冷冷一哂,視線掃過眾人,看到抱樸散人時卻是停了停,向其頷首致意,爾後轉向慈恩寺住持:

“麗正殿發生這種事,該如何解?可但說無妨。”

住持大師察言觀色,還能和帝王對著幹麼?大慈恩寺受皇室供奉,自然也不能說邪恙之類的話。且他對德妃方才所描繪的極樂淨土,還是頗有幾分興趣的。

於是他持誦了一聲佛號,笑道:“善哉,恭喜太後、陛下,德妃娘娘乃是神佛眷顧之人,蒙受了君恩聖澤,大難不死,貴不可言,實為奧妙天機。”

太後深邃的目光,隔著一片僧道侍衛,遙遙盯住了謝令鳶,平靜中滿含審視。

就那樣看了半晌,謝令鳶覺得她將自己的靈魂都洞穿了,太後才終是點頭,沉聲道:“看來德妃乃是天恩聖眷,是我大晉仁政之普澤……便就安心休養,稍後請太醫來瞧瞧,有無留下後遺之症。”

為防有人就詐屍做文章,諷刺帝統失德,她自然也是不欲將此事鬧大。倘若太醫憑了脈,察覺哪裏不妥,到時候暗中賜死,對外稱德妃病故便是。

她轉身,眼中的光冷冷閃過。隨著她的話,鬧騰了一夜的事,才仿佛塵埃落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