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顏禍水?
謝令鳶頓覺不妙。
果不其然——
“請您感化皇帝陛下, 促使其發自肺腑、一訴衷腸, 道出類似以下三句話意的金口聖言。每得一句聖言, 便可得一度聲望。”
眼前出現了星盤, 天道的隱藏任務浮現出來, 看了那三句話, 謝令鳶臉色愈發蒼白了。
第一句:女人也有不輸於士子的抱負和才華啊!
第二句:這天地浩大, 而我中原女子之胸襟,亦不曾渺小於它。
第三句:家國天下,女子與男子可共擔之!
“……”
這話別說擱古代, 即便是幾千年後人權進步的社會,很多自卑男人也不會承認的。更何況在這大男子主義、直男癌重災區的時代,讓一國之君、種馬之首的皇帝, 說出這種驚世駭俗、顛覆士大夫三觀的話?
這位皇帝陛下, 剛剛還說出了極度輕視女子的心聲,可見有著不淺的偏見與恨意。若說出這三句話, 他得是經過了怎樣一番三觀洗練啊……某些士大夫的棺材蓋大概都要壓不住了吧。
德妃搖搖欲墜, 就快要暈過去了。
見德妃麵色慘白, 方才還出口傷人的蕭懷瑾以為自己的訓斥說重了。
其實他更多的不過是遷怒舊恨罷了。雖然不喜歡謝令鳶, 但她畢竟為自己重陽擋駕, 差點殞命。
他從來不信這宮中, 能有什麼真情。除了白昭容,其他人都是□□裸的算計而已。
但德妃肯為他而死,他便也會對德妃多一些容忍和憐惜。
他心生惻隱, 便不欲再與二人置氣, 正要讓她們離開,卻見德妃又仰起頭,柔婉道:“陛下,臣妾愚鈍不明,小人與女子難養,是否小人皆是男子?”
蕭懷瑾睇她一眼,漫聲道:“男兒亦有真君子,可經天緯地。”
謝令鳶心想,皇帝是個雙標呀!
這都是什麼渾然一體自成邏輯的神偏見!
她於是又問道:“臣妾不明,那君子之母,譬如孟母之流,有生恩養德,該如何處?”
蕭懷瑾一時竟不能言。
“臣妾鬥膽想,既然男子中有真君子和小人,那麼女子中有熱衷陰私殘害的惡婦,亦會有德才兼備的女中豪傑。臣妾在極樂世界中,曾見心懷家國的女將軍血戰沙場,也見執筆揮墨的女文豪青史流芳,更見過締造了日不落盛世帝國的女王……侯。”
“所以臣妾鬥膽想,興許有一日,陛下所說的經天緯地之才,亦能有女子在列。若如陛下所言,女子也未必都是心胸仄短、爭風吃醋之流啊……”
韋無默不由捂住嘴,聽得如遭雷劈,德妃居然會有這些驚世駭俗的想法,西方極樂淨土把人禍害不輕?不過此言雖驚人,卻並不至於叫她反感,隻覺得可笑荒誕罷了。
她本應該見縫插針,拆台以泄憤的,但如今卻按捺住。就算敬德妃好膽識,當著皇帝也敢吐抒己見吧。
不止是韋無默,一旁白昭容也受了不淺的驚嚇。唯蕭懷瑾流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意——未必都是心胸仄短?
然而他疲於口舌之爭,又終究是要留德妃一個麵子,便揮了揮手,示意不想再聽。
謝令鳶也很識趣,忙行了禮告退,拉了韋無默一把。
方才她用言語一番試探,“藍顏禍水”的任務果然極為艱難,她一番論述,皇帝也未有絲毫觸動,心中一絲漣漪都未起,可見舊恨不淺。
待離了蕭懷瑾的視線,韋無默仍記掛著方才之恨,冷聲道:“德妃娘娘。”
謝令鳶從愁緒中回神,見她神色不睦,歉然道:“是本宮方才思慮不周,差點給你惹了麻煩,還望見諒。這次便欠你一個人情,以後但若有什麼事,盡來找我。至於這雙鞋就……賜給韋女官……吧?”
好歹上麵鑲嵌南海珍珠呢。
韋無默:“……”德妃穿了自己的鞋竟然就不想脫了,還把她的鞋賜給自己?!
她憤怒不已,摸了摸尖俏下巴,好疼,竟被氣得方才瞬間爆了個痘。礙於這裏是仙居殿的附近,礙於對方是德妃,她不好發作,冷笑道:“如此,謝娘娘抬舉。”說完邁著貓步絕塵而去,不留下一片雲彩。
謝令鳶目送她鏗鏘離去,愁腸百結。她滿腹惆悵地往麗正殿走,語帶哭腔:“天道給我的,都是些什麼稀奇古怪的地獄副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