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在儲秀殿外的內衛和值夜公公本應該攔住德妃的, 然而宮裏規矩, 其實也是看人下菜單, 少有定數的。
由於德妃正得聖寵, 天子還說要封聖德妃, 所以她哭著跑進來時, 禦前沒人敢攔。
謝令鳶的闖入如一根針, 將蕭懷瑾心頭好不容易積聚的勇氣,瞬間紮破了,泄得無影無蹤。
她跑到蕭懷瑾麵前, 發現他是坐在床上的,遂自然流暢地抱住了蕭懷瑾的腿:“陛下,臣妾做了個噩夢, 醒來後心中實在怕得緊, 可是舉目四望,麗正殿空空蕩蕩, 臣妾想念陛下, 聽說您在儲秀殿, 就鬥膽過來了。”
她一邊說, 一邊目光偷瞄武明玦, 二人不動聲色地對視, 四目相接中暗通心聲——
好險!
德妃要是再晚來那麼片刻,要麼蕭懷瑾會被拍暈,要麼武明玦會被扒光。
“咳……”蕭懷瑾輕咳一聲, 他總不好提醒德妃, 不要壞他的房事兒,這就很尷尬了。
倒是武明玦,站一旁從善如流地接起話茬:“德妃姐姐做了什麼噩夢?莫哭,陛下在此,龍威深重,任它魑魅魍魎,都要伏於天威,姐姐不必害怕……倒是不妨將夢講來聽聽。”
蕭懷瑾一點都不想聽噩夢,他自己的噩夢已經折磨了他十幾年。然而,後妃是君主和世家臣子之間的紐帶,並不隻是簡單的妻妾,他是該有對德妃的關心。聞言便也頷首:
“德妃莫怕,朕與修儀都在此,儲秀殿這樣敞亮,有什麼可怕的。”
“陛下有所不知啊……”謝令鳶擦幹眼淚,被蕭懷瑾扶了起來,跪在榻前。如果蕭懷瑾不走,她就得想辦法賴在儲秀殿,唯有硬著頭皮,編起了噩夢:“這夢,實在荒唐!”
“哦?”武明玦裝出十分感興趣的模樣,跟著一唱一和:“是何等荒唐的夢,惹得姐姐心緒紛湧至此,妹妹都有些好奇了呢。”有什麼夢,能讓謝令鳶說出“荒唐”二字?
有了武明玦搭梯子,謝令鳶也就破上路,從善如流道:“臣妾夢見遙遠海外,海霧之後有一島,自成一國。在那個國家,女子可娶四五個男人,來綿延後嗣。臣妾不知怎的,被發配到了那個島國,娶了兩名男子,一曰翠翠,一曰秀秀……”
“……”武明玦眉頭動了動。
“……”蕭懷瑾嘴角抽了抽。
“臣妾娶了他們,隻是他們遲遲未生子女,備受詰責,臣妾不得不再娶幾房男人,綿延後嗣……翠翠與秀秀很難過,卻必須要識大體,不能善妒,便同意了,臣妾便又娶了花花入門。”
“果然荒唐……”蕭懷瑾喃喃道,說著打了個嗬欠。
他已經處理了一天的政務,空餘的間隙,還把小時候宋逸修給他批注的策論重新學習了一下。那時候他抵觸宋逸修是個宦官,不齒於他的教導,因此宋逸修為他批改了幾次之後,就換成太後動筆了。
他親政後,才慢慢覺出了可貴。有些道理,有人肯手把手教,和自己走彎路摸索,總是不一樣的。權謀心術,雖然未必隻有宋逸修懂得,但其他臣子各有各的算計,未必願意這樣誠心地教給他。
他這幾天一邊重看,一邊自省,已是困倦。又聽了德妃這個荒唐的夢,方才對著武明玦時,緊繃的心情,此刻也鬆懈了下來。
謝令鳶察言觀色,試探著問道:“臣妾觀陛下有倦色,不如……陛下躺著,聽臣妾講?”
這個夢雖說荒誕,卻也新奇有趣,蕭懷瑾想知道後麵發生了什麼,便躺下繼續聽。謝令鳶對武明玦使了個眼色,自己也躺到蕭懷瑾身邊,和衣而臥。